新儒们神采暗淡下来,在他们心中,本来代表天下人的权力是他们的,是读圣贤书人的,在他们的抱负里,君王只是国体,只是承天命的花瓶,是旧儒所尊之“君父”,是品德的意味。该是他们代表天下人治天下,现在李肆竟然径直伸手来拿。他们想要虚君,李肆倒是在说“实君”。
跟着李肆朗朗话语而出,道道无形狂澜在统统民气中荡漾着,即便是乡间草民,不是太听得懂,可“君国非一体,天下非一家”这话倒是再明白不过,顿时就觉六合混合,脑筋一片胡涂。
这一句话道出,统统人屏息以待,不但在等候李肆到底是要将这君王改革成模样,也在等候,李肆要如何以此来接天命。
民人嘀嘀咕咕着,读书人则已被震慑得说不出话来,旧儒当然是不堪这番打击,新儒则更是纠结。他们想要虚君,可李肆倒是在矮君,削君。李肆所言之君,不再是君父,不再与一国同体,也不再背一国之德,而是实实在在,要行治权。
接着李肆就说到了秦始皇,他这句话,屈家父子等新儒都下认识地点头,这不但是三贤的共鸣,乃至是晚明诸多文人的共鸣,就连梁载琛等老儒都不由自主地慨叹一声。
接着李肆却没有谈这个题目,而是谈起了满清窃占中原的各种罪过,话题再发散,谈到了当今寰宇,万国林立,天道显于机巧者纷繁难述。各国逐天道而各成一势,中原不再是那泱泱傲视诸国的中心王朝。前有荷兰人占台湾,后有罗刹蚕食北疆,西面准噶尔也动乱不安,欧人正满地球乱跑,开疆辟地,中原危急四伏,并非满清一个大敌。
那素白身影正稳稳行来,所掀起的万岁呼喊之声,不但在其别民气中荡漾着,也卷动着这些三贤派文人的思路,他们也认识到,跟着这身影而来的,将是一个全新的期间。
这番谈吐,如果在江南讲,十数万人里,准有一半人不觉得然,如果在北京讲,估计大多数人都要轰然发笑,可在这广东,民人却自有一番见地,没见过洋人,洋玩定见得很多。很多民气中想的只是天王太涨别人志气,灭威风,我们精华不也日新月异,自成一势了么。
“现在新世,续道统,兴中原,我李肆所言的君王,你们要不要?”
“上古三代,以圣而王天下,王择贤而治天下……”
辨别在于,黄顾王为代表的晚明文人,提出的处理计划是复封建,废郡县,行井田,同时虚君,靠黉舍,也就是熟读圣贤书的儒士治政,以德治天下。
“至明太祖,我中原何止三千年,乃有五千年之泱泱生息,跻立于寰宇。虽五胡乱华,蒙元残虐,乃至满清入关,中原仍在历代君王,续我中原,功盖千秋,万古追思……”
李肆将他的中原之君抛了出来,接下来的题目就是,如许的君王,又该如何接下朱明交回的天命?
“我李肆……”
到此时,以三贤派为核心的读书人,都觉李肆竟然是完整站在他们一边了,但是……
“三皇五帝,夏商周,始皇汉高……”
现在李肆要得这天命,要立的法统,上述两例明显都学不了。儒士们都很利诱,屈家父子等新儒冲动的是,不是禅位,也不是卤莽而直接地自主,还不是如明那般,聚白莲教所挟民气为法统,这就意味着李肆这帝王,将跟之前的帝王大不一样,如他们自为新儒普通。
“分歧礼……分歧……”
世人都是恍然,没,这矮下来的君王,要治天下,毕竟还是得与读书人分权。既已不是君父,既已非君国一体,读书人与君王的干系,天然也就从本来的高低干系,变成了主僚干系,也就如上古三代的圣君贤臣普通,自有他们的一番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