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死吗?我不想死……
三百步,两百步,不过半晌,就要近了敌军大阵,火线倒是一片马嘶人呼,打击之势突然一滞。
“这些家伙是中疯魔了么?”
火线部下惊呼谩骂着,额鲁策马奔上前,看清火线景象,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火线那群红衣兵的身影就像是能烧熔统统的岩浆,灼得他再难忍耐。他扭曲着嗓门,收回一声非人的低叫,生硬着身躯朝前飞扑。
虎贲军夺占巴浑岱本来的城东大营后,巴浑岱不知是遭了康熙怒斥还是如何,摆出一副不光复大营毫不罢休的架式,让陕甘绿营聚起数千换了燧发枪的火枪手,架起上百小炮,隔着一百多步跟虎贲军对射。
喝彩声突然冲天而起,疆场侧面灰尘卷扬,空中也震惊如雷,那是江西绿营的马队过了河。
快百步了,八格跟着已经只剩一半的兄弟们都禁不住喝彩出声。小炮拉了上来,人群摆列,火枪平端。开枪开炮后座力震颤着他的身材,模糊看到远处有红衣兵仆倒,高兴也在震颤着他的心灵。
“铁丝网插好了没?让甲乙两翼做好筹办提示他们,可别被吓傻了,他们就得靠之前演练的变阵保命”
康熙那句“失寸土者斩”的谕令不是儿戏,这两人就得背负天心阁失守的罪恶。靖逆将军鄂伦岱也被降了三极,戴罪建功,跟缒入城中的湖南巡抚叶九思一同,正红着眼地要光复天心阁。
“该死,这东西是哪来的?”
一些箭头直接被炮火打倒,趴在河岸边再不肯进步半步。八格却不能停,也不敢停。冲到两三百步外,嗖嗖的着花弹曳落而下,炸开团团焰火,雨点般的铁片洗刷着人群。一发着花弹在两三丈高处炸开,八格的避雷针头盔也叮当作响,肩头后背几处同时剧痛,他也不去理睬。
左营批示使韩再兴举着新配发的双筒望远镜,一边察看敌情一边下着号令。
火线半里处,不到两千人的红衣步兵正撤了横阵,缩为奇奇特怪的四方大阵,四周围出严实一圈,中间倒是空空如也。看得额鲁想放声大笑,戋戋一千多步兵,还想对抗数量占优的马兵,找死么。
“上面不是血水就是碎肉,哪有那工夫清算,我们火线另有好几千道这东西呢。哟,鞑子还真冒死了,连大将军炮都推过了岸。速报统制,请军属炮翼援助。”
奎塘河西岸,勇略将军诺尔布旗下,外务府正黄旗包衣满洲佐领八格疯魔般地呼号着,在他身后,大群身着凉绸短褂的兵丁自浮桥冲上河岸,朝远处的猩红身影冲去。
长沙城也凑起热烈,搬上去十几位五千到八千斤不等的大将军炮,咚咚打个不断。惹来了赵汉湘这个绝听不得疆场上有敌军大炮响声的炮王,派了一个二十斤炮翼转到城东,八门二十斤炮完工,跟长沙城打起了炮战。
红衣兵都懒得开枪,正面侧面几枝刺刀同时捅进他的身材。认识消逝的那一刻,他长出了一口气,摆脱了,这该死的世道,他摆脱了。
“没得活了兄弟们都去死吧”
自家媳妇和小子该就在远处看着吧,他机器地跟着人潮冲上通向天心阁的门路,心中还翻滚着邪念。火线轰的一声巨响,再听到城守营千总那拉长得变了调的尖嗓门在呼号,昂首看去,正见到千总跟着几个兵丁,身躯如断线鹞子普通飘飞而下。
两千多马队沿浏阳河西岸朝南急袭,领军的西安副都统额鲁扯着雄浑嗓门呼号道,得来如雷呼应。
一道整齐白烟从红衣兵大阵前喷涌而出,那股震颤又从心灵翻滚而出,化作一股剧痛,让他的力量缓慢消逝。火枪脱手,八格跪倒在地,低头看着本身的胸口,拇指粗的洞口正飘着青烟,灼焦的皮肉翻卷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