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到底是有永久的东西。”
这话说完，饶是大周天子也得谨慎礼待的学宫祭酒，天下公认的学问最赅博之人，夫离也是面露错愕，神采间挤出一丝哭笑不得。
“徒弟，你说错了，天底下没有永久的东西。”他低着头说道，声音更低。
“哈哈，好，那就要好好听夫子们的话，不能再逃课了。”夫离的笑声飘得很远很远，摩挲余烬的手掌更加暖和。
……
他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云层里飘来，“我现在还没法奉告你，这庞大天下，无数人都在寻觅永久的东西。有人在找永久的寿命，有人在找永久的思惟，有人在找永久的天下。我老了，已经不想找了，如果非说永久的话，那就是这个学宫吧。”
夜风吼怒，稷下曾经矗立如山的青玄色城墙在烈火中收回不甘的嘶吼，裂出无数道精密的纹路，一块块的坍落在地，收回沉闷的声响。
那是炸裂的烽火触碰到大风的声音，满盈着浓浓的忧愁。
山海新历27年，曾誓死保卫大周的山中诸侯国产生兵变，涉嫌勾搭北地鬼方氏族，大怒的大周天子姬朔一道批文，数万的王都军人如同雷霆来临山中，一夜之间，山中国君姜然被斩首于王宫，山中国乃至大周最高学府稷放学宫毁于火把，祭酒夫离老死于北山之巅。
“喜好这里吗？”
夫离没好气的摇点头，“平话人说的也只是别人的书，他们又见过多少，又晓得甚么？”
余烬抬头，瞥见夫离的眼瞳里已经落空神采，白发沉寂如同缥缈云烟。
余烬咬着嘴里衔着的草叶，感受着内里的淡淡苦涩，皱着眉头：“徒弟不要骗我了，我听那些平话的讲，只要男人提起一辈子，都是哄人的，天底下哪有永久的东西？”
风声在耳边环绕，跪伏在北山之顶的余烬俄然想到徒弟夫离说过的话。
北部鬼方氏族长年侵袭大周边疆，数以万计的布衣流浪失所，姬朔建大周朝的第二十七年，终究将手中的利刃挥向北地。
“甚么东西？”
阿谁下午的落日一如他曾见过的烈焰，飞溅出漫天的流云和朝霞。
它的名字是――
徒弟夫离静坐于北山之巅，抬头望着漫天星空。
他是天下民气中最靠近星空的白叟，可这一刻如果有人站在天空俯瞰，在夫离的眼中只要浓厚如雾普通的利诱与哀伤。
长野。
……
听这句话的时候余烬还只要十三岁，那一年他被夫离从大周的边关带回山中诸侯国，进入稷放学宫。
……
“固然是一把拿不起剑的老骨头了，但还是想再看它几年。”
夫离暖和的左手牵着他站在北山之顶，远眺阳光中的稷放学宫。
身穿青袍白袍的门生们出入，像极了运转的群星。
二十年代以来的统统哀痛仿佛正一同涌上心头，他终究放声痛哭起来。
在乱世到来之际，汗青的目光却悍然逗留，穿过无数山海落在了大周南部的一座小城。
而这一年，余烬二十岁，他趴伏在冰冷的山岩上，身穿稷放学宫的门生青袍。
夫离白发苍苍，眼瞳里倒映星海，好久，两行星光般的清泪无声划过脸颊。
“你这娃娃才十三岁，听得甚么书？”
余烬没有转头，但他晓得，有无数道高大魁伟的黑影正出没于废墟中。
夫离伸出食指，那是夕晖晚照下的稷放学宫，安温馨静，雕塑般寂静，半空的浮尘被落日镀上一层绯红色，像是大师所作的一幅精美长卷。
……
北山山脚，一队队身躯魁伟的黑甲军人提着血迹斑斑的刀剑沉默集结，他们带着锡铁的面罩，暴露狼普通安静的眼睛，无悲无喜。
来高傲周王都的军人们手握刀剑，将常日里熟谙的面孔一一斩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