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姜略一沉吟,恭声道:“不知这后四字是……”
“夜间天冷,湿气重,三娘子快出来吧,别让太夫人久候了了。”
谢令仪唯恐她大声,忙劝抚道:“母亲不是要和阿娘过不去的。”
这“庶母”两字,正像一柄利刃狠狠地戳在了木伦氏的心窝里,这些年,统统的忍耐和屈辱纷沓而来。木伦氏神采大变,咬着牙,兀自嘲笑道:“好,好啊。此番再见,三娘子真让妾身刮目相看。”
木伦氏只觉肝火更盛:“你个不孝女,生你养你的阿母在这里,你去唤别人作母亲?方才在堂内,众目睽睽,你唤我阿姨,我只当你全面了礼数,可现在已经出来了,四下也无旁人。看来在你内心,那院内高堂上的王氏才是你的生身母亲。你走,尽管认了她攀了高枝吧。”
“不来这户外,如何能够瞥见这大好的风景,听到这精美绝伦的言辞?当真是令人耳目一新。”秋姜微微侧过身子,双臂伸展,“你说是吗,庶母?”
青鸾在她身侧笑道:“阿黛阿妹还是个小娘子呢。”
青鸾闻言,只是微微敛了丝迷茫的浅笑在嘴角,不答。锦书则垂下头,当真地遴选手里的花枝,仿佛没有闻声似的。
她缓缓喟叹道:“一身清傲又如何,树早残落,毫无倚仗,毕竟不过是卑贱的命。”
“十多岁了,也就比你们略小几岁。这性子啊,是天生的,和年纪无关。”秋姜道。
秋姜笑道:“庶母过奖。”
此处有假山和花丛遮挡,她只当四下无人,说得肆无顾忌。身后跟着的赵氏早吓得魂飞魄散,抬起视线就眼睁睁地看着秋姜一行人闻声过来,脑筋一转便道:“花圃风大,阿姊,还是早些归去吧?”
耿寿妪领悟,不由敬佩道:“太夫人只使了这小小的力,便让夫人得空顾及府里的琐事了。”
耿寿妪略一皱眉:“可惜有些聪明地过分了。”
彼时暖阳高照,洋洋洒洒地落满了花圃,映照院内花团锦簇。夏季虽是酷寒,却很有春光还是的炫美之姿。
四壁熏香淡雅,太夫人谢崔氏斜倚在暖塌上,微微阖着双目,仿佛睡去了,容色宁静。秋姜不敢轻心,低眉顺目地上前,屈膝道:“给祖母存候,祖母万福。”
木伦氏正在气头上,被这一打岔,立时横眉瞋目:“你个贱婢,也来管我?”却见赵氏谨慎翼翼地冲她打眼色,回顾一看,秋姜笑盈盈地已经在她面前了。她也不惧,只略抬了抬下巴:“三娘大病初愈,如何不在清疏院中疗养,倒来这户外吹风?”
秋姜神采惶恐:“是不是谁在祖母跟前说了甚么?”
秋姜应了声,恭敬地快步上了台阶,步入内堂。
谢崔氏的声音不咸不淡,仿佛还带着事不关己的涣散:“不管她聪不聪明,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王氏总有得头疼了。”
“那里用别人在老身面前说甚么,老身固然年过半百,也还没瞎没聋。那月支香的事情,你眼巴巴地过来奉告了老身,不恰是但愿老身出这个头吗?老身在前面陪着她们唱戏,三娘,你在背面看戏,莫非还不是看得出色绝伦?”
“她是个聪明的孩子。”
谢崔氏感喟道,“不是老身好管这些,只是,这府中姓谢的确切没有可堪大用的人。老身如果再听任自流,恐怕这谢府不日就要改姓她王了。老身也不求别的,只求在这府里一日,便有一席安身之地罢了。”
阿黛愣住了,傻傻地呆立在原地,双目还是大大地睁着,仿佛是不信赖她竟然会在大庭广众下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