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令娇嫣然一笑,掩袖遮面,娇嗔道:“奴家不过比阿姊晚出世半晌罢了,便要毕生唤她阿姊。”
秋姜没这兴趣,跪得久了,膝盖更是模糊作痛,看着周边这些跪了几个时候还能保持端方的坐姿、兴趣昂扬、鼓掌称快的人,她由衷地佩服。
“非也。”秋姜正色道,“不过乘人之危尔尔。”
“这天还不到六七月,春寒料峭的,你未几穿件啊?”秋姜对他笑道。
世人朗朗而笑。
“宝剑赠豪杰,窈窕予君子,这是她们的造化。”元晔浅浅一笑,那二人便膝行上前,一左一右跪到元修身侧,为他把酒换盏。
半夜,她出得殿外,冷风一拂,被酒气氤氲了一早晨的脑筋俄然复苏了些。劈面呼了一口气,锦书为她取来大氅披上:“娘子谨慎着凉。”
细看,她的眼角比白氏多一颗泪痣,端的是傲骨天成。
殿内香风阵阵,恍若春临。
跳舞的左边女子道:“奴家白未客。”她右边的舞女接道,“奴家谢令娇。想必诸君定然迷惑,我与白氏谁为阿姊,谁为阿妹?”
“不说了。”他淡笑着望了一眼星空,转头对她道,“良辰美景,岂能孤负?三娘可愿与晔同游?”
“说的也在理。”秋姜点点头,笑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那婢子再傻也明白了,旋即红了面孔,低啐一声,和她道了谢便仓促归去复命。隔着屏风,秋姜都看到彭城县主咬牙切齿的神采了,内心为沈仲容默哀。
兰奴为他取来七弦琴伴奏,元晔正襟端坐,微微试了两个音。
元晔笑道:“晔出门在外久矣,不若在自家家中,此次赴宴,仅携鄙姬四人,献舞《白纻》,还望诸君不弃。”
“看来你我志趣相投。”元晔微微一笑,直直地望着她,“三娘于晔,当是此生知己。”
——名字倒获得好。不像平常歌姬舞伎,倒像文人骚客。
有人抚掌:“妙,妙啊。”
秋姜独自站了好久,身上也传染了霜露的气味。额头上好似滴上了甚么,有些沁凉。她探手一摸,指尖是濡湿的,昂首一望,又是一滴水珠落到她的脸颊上。
斗宝结束后,世人也都有些乏了,元修便和几人一同归座,顺次观赏她们带来的歌姬舞伎献艺,当然,其间另有喝醉了酒亲身上阵的。
秋姜食指朝上点了点:“如许大的雨,三娘可全仰仗郎君掩蔽了。”
世人皆笑,元俊眸中更是异彩连连。
元晔又将剩下的白未客送给了元俊部下的一个家令。
一曲毕,元晔悄悄扬手,表示那四人上前来。待得近了,世人才看清,除却方才跳舞的两个小姑外,其他二人也是极其类似的面貌,只是气质差异,那弹奏琵琶的冷若冰霜,而歌颂的女子则巧笑倩兮,灵动活泼。跳舞的两个女子亦是一冷一热,不过一个婉约,一个娇媚。
“诸位的家姬都极其超卓,有精读诗书的,也有能歌善舞的,予与诸君同乐,眼界大开。”待一曲舞毕,元修举樽与世人同饮。饮罢,笑着望向元晔,“怀悠带来何物?”
本来是下雨了。
“快快请起。”元俊招手道,“上前来。”
最后那歌颂的美姬上前几步,对世人一福,笑道:“奴家是四人中最小的,本年不过十一岁尔,本是一歌坊中的妓子,幸得邸下援救,方未免流落风尘。目前得见诸君,真不枉来这人间一遭。诸子风骚俶傥,仪表嘉仪,阿丑不甚荣焉。”
秋姜避开了他的目光,劝笑道:“说者偶然,听者故意。这话邸下在这说说便罢了,如果让旁人听了,恐怕三娘要被众女郎怨怼极了,县主第一个不放过三娘。”
秋姜伸手挡雨,雨势却像是冬眠好久,瞬息间如滂湃般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