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娘单手捂着双眼,似是被那烛火刺了眼,悄无声气地抽泣起来。
第一次早朝,便在臣暄这庞大的心境中,安稳度过。
臣暄说的是究竟,他是作为镇国王世子长大的,从小所学,皆是身为人臣的去处。而他生性混世,何况幼年时还轻暴风骚。固然厥后跟着父亲发难,所听所学也都是如何打天下,而非如何治天下。
“他死了?”坠娘几日未曾开口说话,此时嗓音已有些嘶哑。
臣暄沉稳地抬起右手指向坠娘,恶狠狠续道:“你若大胆寻死,便是抗旨不尊,你那几个旧相好就等着挫骨扬灰吧!”
可若为君,仅独一这些本事还远远不敷,单就如何均衡这朝中干系,便是一门大学问。臣暄虽自大,到底也有这份自知之明。
不管鸾夙是否会返来,是否已离不开聂沛涵,他们毫不能重蹈上一辈的复辙,再产生一次如父皇与坠娘那般,生离死别的懊悔与遗憾。
旧事明显灭灭飘入脑海当中,臣往躺在龙榻之上,终是浮出一丝笑意。
坠娘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他终究死了。”这一声端得有些轻叹之意,而后逐步变得哽咽,又反复一遍:“他终究死了……”
暄儿在这世上,即使失却父母,失却挚爱,失却江山,起码另有兄弟相亲。唯此,便能寻得一隅安好,能教他完整放心。
不是怕,而是苍茫。于治国,于爱民,他到底还是经历完善。他所善于的,一向是带兵兵戈,耍耍风骚手腕,亦或是在人前演演戏;最进一步,便是猜度民气,设下圈套迷局。
“摆布奴婢已奉老王爷之命,在黎都做了五年舞妓,也不在乎多做几年。现在王爷狠下杀手灭我容家,莫非不怕奴婢心生愤懑吗?”
“这是父皇留下的遗旨,无人可悖逆。容太妃,待父皇葬入帝陵以后,你便可进序央宫安享暮年。”臣暄曾将这道旨意看过数遍,现在已能安静隧道出:“拟旨的日子是本年三月,当时父皇便猜到你要脱手了……”
臣往驾崩的第二日夜间,臣暄去了宗人府大狱。
臣暄闻言苦笑:“千头万绪,尚未理清。”
坠娘抬手拭泪,刹时已规复了安静神采,低低道:“求殿下给我一个了断。”
“殿下若要措置部属,只消一句话便可,何至于拟出一道旨意,部属受宠若惊。”坠娘面无神采地说着,翻开面前绢帛就着微小烛光细细看去,只一眼,已是痛不欲生。
“圣上为何俄然颁下旨意,册封微臣?”朗星在散朝以后伶仃求见臣暄,面上尽是不解之意。
“事到现在,容坠大胆问上一句,圣上可曾悔怨?”
朗星闻谈笑了笑:“如果皇兄想当个昏君,倒也轻易得很。偏生皇兄想当一代明君,那便费事了。”
中天元年,蒲月月朔,北宣建国天子臣往遇刺身亡,长年四十有九。而这一日,鸾夙与聂沛涵刚好从曲州返回烟岚城慕王府。
“此事你无需担忧,”臣暄道,“虽说自古军权划一于皇权,可总要有个知事之人帮着办理。你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鸾夙,如若听闻他继位即位的动静,又会如何想呢?是肉痛?是思念?是担忧?还是一听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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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暄手执一道明黄绢帛,沉着神采步入其内。狱卒忙将牢房内的烛火一一点亮,便悄悄躬身退了出去。
朗星不敢再问,怕减轻臣暄初初即位的承担,只好硬将话题过分到政事上来,再问道:“皇兄下一步有何筹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