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夙细细考虑朗星这一番话,现在镇国王即将成为北熙新主,她若一意徒留此地,只怕当真会被故意人掳劫操纵。畴前被聂沛涵劫走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不得不教她挑选随行黎都。
“微臣欲给圣上面子,圣上却不给本身面子。”臣暄淡淡一笑:“圣上不再自称‘朕’了。”
这才是真正的臣暄。而畴前闻香苑里哑忍的、步步为营的臣暄,另有她印象中密意的、尽情调侃的臣暄,约莫都只是他的表象罢了。
鸾夙清清楚楚地记得,她重回黎都城那日乃是八月二十八,诸事顺利,尤宜迁徙。臣暄在郑城告别时的滚烫一吻仍在心间,那盟誓般的话语也不时在她耳边反响——
另一人铠甲深冷,背对殿门,尽情负手立在殿中,身姿笔挺更显得勃发,是即将成为北熙新主的臣暄。
何况她与臣暄在黎都的那一段旖旎旧事,天下皆知。想到此处,鸾夙不由苦笑。
鸾夙赶紧从屋内出来相迎,深思了斯须,才觉出这句话的深意,面上一喜:“攻陷了?”
鸾夙只在初到闵州大营的当日见过镇国王一面,而后便再也未曾见过他。这一起之上,镇国王皆是差了朗星来往传话,从不传召于她。鸾夙感激镇国王的了解,若要她每天去处他存候问礼,她定然会局促不安,不知该如何自处。
*****
鸾夙强自压抑心中百千滋味,顺着臣暄的目光看向大殿的丹墀之上。此时现在,在那被暗影覆盖的御座下,原歧正冷眼旁观着,待看清鸾夙的面庞以后回想了一瞬,才低低反问:“是你?”
自蒲月前在朗星结婚之时见过镇国王今后,鸾夙再也未曾与其会面。今次她再到闵州大营,便先去谒见了镇国王,才又跟着雄师出发。镇国王与前锋军一道骑马北上,后续另有军队徒步前行。鸾夙与坠娘被安设在车辇以内,跟着营内的女眷同吃同住。
鸾夙看到臣暄对她笑了起来,那笑意绵远深长,仿佛是在对她说“我等你好久了”。
他终是先开了口:“我做到了。”
“本日与夙夙一别,少则半载,多则一年,才得再见……”当日臣暄说这句话时,亦是春季。他公然没有骗她,前后只一年风景,他便从闵州一起打入了皇城黎都。也幸亏镇国王敢让年仅二十出头的独子去冲锋陷阵,约莫也是笃定了爱子有这番本领吧。
鸾夙晓得,这殿内所燃烧的,不但是九百九十九盏长明灯,更是原氏传承了数百年的万里江山。
他并未展开双眼,似在憧憬数百年后臣氏子孙的悲惨结局:“江山更迭、朝代兴替,时而有之。原氏基业毁于我手,也不过是我替原氏先人还下的债。只不知你父子二人的索债人是谁?臣暄,我非常等候……”
只是臣暄没有给原歧发怒的机遇,他持续了方才的话题,指着身边的鸾夙道:“圣上可还记得十年前被你满门抄斩的凌恪?她便是凌恪之女,凌芸。”
序央宫大殿……虽说鸾夙早已有了内心筹办,也曾想过这番场景,可当这一天终究到来之时,她还是难掩冲动之意。
臣暄这一句话看似只是陈述究竟,实际上却杀伤力极强。鸾夙瞧着原歧垂垂变得衰颓起来,不由也在心中悄悄感慨。一名帝王,如果潜认识里已认了输而不自知,还需旁人来提示他一败涂地的究竟,这的确很残暴。
臣暄已代她回了话:“圣上还记得她是谁?”
鸾夙迟疑了半晌:“我去……恐怕于理分歧。”
她缓缓走在大殿当中,待适应了暗淡光芒以后,已能辨出殿内除她以外,另有两人:
约莫走了两柱香的工夫,二人才到了序央宫正殿。殿外是层层扼守,殿门倒是虚掩着。宋宇抬手表示鸾夙留步,本身则慎重而入,并未通报。斯须,他又从殿内走出,面上已换了几分轻松淡然,点头表示鸾夙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