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教的内容结束,贾政便别无他话,纵是心中有慈父之情也吐不出口,却到底另有些不舍,因坐在书桌前看着贾元春道:“你可有话要说?”
“她倒是个情痴。”月贵妃欣然道,转而叮咛她,“此事不成再提。”
贾元春脚步一顿。
安玥郡主点头笑道:“我虚长你两岁。你如果情愿呢,就喊我一声穆姐姐;不乐意我也不来强你。”
“皇上钦点了你为女史,那是祖宗的福泽连绵,钟于你一身。你入宫后当毕恭毕敬、进退有度、洁身自好。”贾政对儿子峻厉,对这个大女儿倒是夙来暖和,只是还是一副说教口气,也是他夙来为父之道。
这安玥郡主倒没有因为母亲的过分宠嬖而歪了心性,出落得仙颜风雅,只是传闻郡王夫人不舍得她出嫁故而多留了两年。上一世,安玥郡主直到二十岁都没有议亲。安玥郡主的二十岁,也恰是圣祖爷驾崩、三王爷出人料想登上帝位那一年。
“哎,乖mm。”安玥郡主咯咯得笑起来,欢愉极了。
十一皇子,周贵妃所出,与三王爷是同母兄弟,是圣祖爷当年最宠嬖的儿子,八岁得了热疾半个月就去了。他身后第二日,太子醉酒作乐,被圣祖爷怒斥为不孝不悌。天子与太子的僵局给全部朝廷覆上了阴霾。直到三个月后中秋夜剧变,太子被废。
不拘那里,由郡主陪着,尽管痛痛快欢愉上半日。”
贾元春仍记得,那一年圣祖爷驾崩,有诰命的命妇都要入宫哭灵。但是这哭灵是个别力活,也是个技术活。成千上百的命妇,真正见过圣祖爷的不敷一成;而与圣祖爷说上过话的就更少了。又那里来得真情实感掉眼泪呢?更兼之哭灵并非一场就完事的,每天如此,纵使有真豪情的也都哭干了泪,一群妇人用帕子捂着脸干嚎罢了。
那一场散了,贾元春退出来,正赶上月贵妃,不由得感慨这东平郡王夫人倒是最哀思圣祖爷去了的那一个。
贾政点点头,将手从书桌沿移到那一缕髯毛上捋了捋道:“为父晓得了。”
郡王夫人共有五子一女,育有第四子时郡王夫人已经年且四十,只道此生没有女儿命了;谁知四十五岁那年,竟然老蚌含珠,与她的大儿媳世子妃一起有身,活着子妃诞下一个男孩以后生下来一个女儿。因而乎,这个安玥郡主有个比她年纪还大的亲侄儿。老来得女,又是独女,郡王夫人将安玥郡主疼得跟眸子子似的。
这番话从元春口中娓娓道来,入情入理,倒让贾政吃了一惊。他凝目看了一瞬,清楚还是那豆蔻韶华的女儿,但是垂首敛容处多了超出春秋的端凝寂然,倒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很多似的。
贾元春倒不讳饰,体贴道:“女儿这一去,只盼父亲大人保重身材。”
独占东平郡王夫人分歧,跪在太后皇后众妃身后,哭得发昏,伏在地上转动不得;宫女上前扶了,灌参汤醒起来,她一睁眼,就是两行泪。
清风掠过,柳丝婆娑,荷叶翻卷,人比花娇。
贾元春惊诧,唏嘘道:“这安玥郡主不过二十芳华,如何就……”
贾元春一眼望去,只觉这女孩眼熟非常,细看那标致的桃心脸、淡淡的两弯柳眉,一声呼喊不由得从她口中逸出,“纯嫔……”
“有劳郡主了。”
本来这场邀约并不是东平郡王夫人的意义,而是这位安玥郡主的意义。郡王夫人请的是忠靖侯夫人,安玥郡主才是请她的那小我。
“这是王府的安玥郡主。”忠靖候夫人提点了一句,应和了贾元春情中的设法。
贾元春一一承诺了,有种陌生的刺激感,就像是一个本该很密切的人定要冷了脸子跟你说话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