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么?”安玥郡主捡在手中的珍珠耳坠顿时掉在地上,她不顾裙子的束腰还未收紧,拎起裙摆就冲了出去……侍女们忙都跟在前面,一窝蜂得涌了出去。
这揽月阁取一个“雅”字,一屏风,一软榻,一象棋,一古琴,另有衣箱一口、妆台一处,便是统统,绝无藏身之处。
不,这不是冲着她来的……而是冲着安玥郡主而去的!
二楼当中置了一架汉白玉座的玻璃屏风,东向窗下摆了一张竹绿色的软榻,榻上现在正朝内侧卧着一名丫环。她穿了一身海棠红夏衫,手搭在腰间,松松地握着一把团扇,袖口翻开暴露一节羊脂玉似的手臂,乃是夏季午间困乏睡着了。
绿翘乖顺得为她梳着头发,强忍着眼中泪水。
安玥郡主听她换回了“郡主”的称呼,微微一笑,还是闭着眼睛,淡淡道:“一个郡主如何会住在二门口的阁子里呢?前面的阁子,的确叫揽月阁,也的确有你能穿的裙子——只不过不是我住的处所罢了。”
男人清清嗓子,浅醉微醺似得乜斜着眼睛,一边摇摇摆晃往下走,一边含含混糊道:“获咎,醉得胡涂了……误入此地……”
“如何?夫人对我这丫环感兴趣?”男人笑呵呵的,将折扇又挥开,看似随便得对着元春扇动两下,将她未扎好的头发吹散开来,更让站在她身后的众夫人看不到她的真面庞。
这份体贴机灵心机,这爱把玩扇子的爱好,这声音……如何能够!贾元春闭上眼睛,如何能够会是他?便是话本里的故事也再没有如许巧的!
贾元春也不否定。
“……奴婢……奴婢贱名绿翘。”
“你是卖力揽月阁的丫环,看管打扫此阁是你的职责。你打扫半途安息到主子躺的软榻上,连郡主与我上来都未曾发觉。偷奸耍滑、玩忽职守之辈莫非不该遭到惩戒吗?交代给你的事情做不好,又为甚么还要付给你月银呢?你若感觉委曲,不如我替你转告郡主,请她将你打收回去换不委曲的来?”
“你且起来奉侍贾大女人换了衣裙。”安玥郡主一时觉对劲兴阑珊,看了贾元春污了的裙子一眼,歪着头思考道:“我记得,仿佛这里还放着件旧裙子,倒与你这个差未几模样……”她身边的侍女与绿翘乃是平日交好的,忙接话道:“郡主记得逼真,前儿方才晒洗过了的……奴婢这就去找出来给主子您换上?”
一个小厮模样的声音道:“您且去上面软榻略躺躺,主子这就去端醒酒汤来。”
连安玥郡主一行人的脚步声都没能惊醒她。
元春到底是大师蜜斯,敌不过芸香平日做活的力量,身子一歪就要倒出来。
那丫环睡梦中惊叫一声,捂动手臂跳起家来,一睁眼就看到安玥郡主倒拎着金簪立在她面前,那金簪尾端还沾着血珠子,忙将叫声压了归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告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郡主开恩……求郡主开恩……”
自从她痴慕于皇太孙,听闻东宫有阁子,却不知何为阁子;又听闻他素喜竹楼,可听急雨声如瀑布,密雪声比碎玉;便勒令工匠破开如椽的大竹为屋瓦,于三月内建成了这阁子,初名为“听雪楼”,与东宫的“霰雪阁”相照应,后郡王亲身改名为“揽月阁”。建成当日安玥郡主便迫不及待得入住抚玩,却到底没法请心底的那人来抚玩。
偌大的揽月阁,顿时只剩了贾元春与绿翘二人。
世子妃还要说甚么,郡王夫人一眼看到男人腰间系的五爪龙金线腰带——这是唯有皇家后辈可用的纹样,忙一掌控住了世子妃的手,欠身笑道:“让老身的丫环送您出去吧——快意,去,送这位爷去郡王书房。”她身边的大丫环快意承诺着站出来,垂首在前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