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明显是永清元年,如何会是真武二十二年?明显她应当已经二十有五,又怎会还是垂髫幼龄?明显方才不久,她刚饮下断肠毒药,喉咙和肺腑被毒药蚕食时的炙烤痛感仍残存体内,如何一醒来,她却安然无恙地躺在多年前本身的内室里,无痛无灾?这统统究竟是如何回事?
女人这不是被魇住了吧?枕月骇得嘴脸俱白,“本日是八月二十四了。女人,要不,我还是去叫董妈妈......”
枕月见她家女人一声不吭,只是愣神地盯着她,不由越焦炙了。赶紧捧了灯,将填漆床一侧高几上的烛火点亮,烛光透过秋香色霞影纱的罩子洒下一霎晕黄,驱淡了室内的暗色。
兰溪死死闭上眼,听着窗外夜雨洗竹,却没有体例让心境平复半分。
枕月蹙着眉心,心疼地捏了帕子擦拭着兰溪汗涔涔的额头鬓角,一边柔声缓语道。
床前挂的帐子是藕荷色的缠枝葡萄纹,窗下摆了张雕红漆镂岁寒三友的矮榻,榻上一床被褥半翻开,应是方才枕月所宿之处。矮榻边,黑漆雕快意的琴桌上放了一把琴,梧桐木为身,琴弦之上松香古朴浓烈,她记得,琴身底端用篆书刻了鸣泉二字。帐子外,与外间相隔的多宝阁上,有一对粉彩花草赏瓶,她很喜好,但是那年进京时不知收到了那里,再也没有见过。高几上插着两支错落有致的丹桂的汝窑白瓷花觚那年因为谁嚷着太太如何了,失手从手中摔落,跌了个粉碎......
脑袋里,像是有人拿了锯子在拉扯,那些本就混乱的影象被拉扯成碎片,锋利的断口割疼了脑仁。
“女人——”枕月急得赶紧伸手将她扶住。
“怎的了?这……这莫不是惊着了吧?奴婢这就去叫董妈妈!”
“枕月——”兰溪的声音尖而促,扯住了枕月,却死死盯在本身揪在兰溪袖上的手,幼细白嫩,一夜之间缩小了数倍,这是她的手?认识到甚么,兰溪茫然地抬开端,借着晕黄的灯光在室内打量。
半生繁华一朝休,众叛亲离,万念俱灰,魂断凄清,怨悔冲天!
兰溪却俄然开了口,嗓音衰弱,“别叫人!我只是做了个恶梦,被惊着了。我还想睡会儿,你也去歇着!”
闪电,像是一把极利的镰刀,将铅云密布、黑沉沉的天幕扯裂一道口儿,光,泄了出去,映得暗淡的房内一亮。那乍然亮起的明灭间,低垂的帐子里,兰溪嘴里收回一声短促的低叫,双眼陡但是睁。
闪电过后,屋内又黑沉下来,兰溪动也不动,双目茫但是浮泛,虚无缥缈地在胶葛的死死生生之间,在似永无止尽的暗中当中游移。窗外,伴跟着霹雷隆的雷声,酝酿多时的雨,滂湃而下,豆大的雨点敲打在竹叶上,沙沙作响。
这里.....这里......这里清楚是她在青阳祖宅的内室。但是如何会......如何会?兰溪俄然有些晕眩。
窸窸窣窣的声气传来,似有人捧着灯走动,极轻巧却也极快地走到填漆床前,撩开了帐子。
她的认识垂垂恍惚,但感受却更加清楚,恍忽间,脑袋扯破般的剧痛和毒酒滚下腹中,炙烤般的疼痛胶葛在一处,难分相互。
辛丑年?顷刻间,兰溪只觉天旋地转。
兰溪死咬着牙关,一张脸已惨白得不见半丝赤色,额上盗汗密密的一层。枕月将她扶躺下,转过身,便要唤人。
枕月被掐得生疼,却没有喊出声来,就怕惊着看似很不对劲的兰溪,“本年是辛丑......女人!你这到底是如何了?”枕月急得眼里冒起了泪花,思忖着是不是不顾女人的志愿,快些去叫了董妈妈来。
她伸直成一团,用力地抱紧本身,还是止不住浑身的颤抖,牙齿打着颤,咯咯作响,她怕枕月听出端倪,只能死命地咬住下唇,直到嘴里尝到腥甜的味道。一梦南柯,她已仓促走过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