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面是几个只暴露眼睛的黑衣人,和四五个安闲射箭的弩手。那些人浑身披发的冷意让方叶敏捷做出判定:“他们要杀的是我,你快走吧!”
他身后是正在搏杀的黑衣人。
“子笙……”方才助阵的蒙面人脚步踏实地跑来,一瞥死死支撑的郑骏,上前抢过方叶,“往南走!”
她细心看着右手腕。这果然不是她的手。她的手腕上应当有一朵梅花的。那本是她初度代替阿兄上疆场,杀死敌军的勋章。阿兄心疼她受伤,她便特地将阿谁伤疤纹成了梅花模样,以安抚阿兄。可阿兄晓得后,只是感喟。
方叶沉默地忍耐着身材里火烧火燎的痛。那种痛如无数条迅猛的小蛇,不断地游曵在她的四肢百骸中。
这是那里?他是谁?
方叶的目光从枝桠富强的老树上挪到头顶。那是一个披头披发的男人,他模糊可见的半边面庞上尽是血迹,葛麻的圆形领口已被血水渗入,脖颈处暴露反卷的皮肉,血还在往外渗。
它的目标是方叶。
郑骏反应机灵,借前仆之力将方叶平平扔出,脚尖轻点,身躯在空中扭转,手上大刀毫不踌躇刺向身后。
黎阳城北菩提山下的菩提寺里,靠近菜园的三间草舍中,传来刀剑短接之声,紧接着一个披头披发的男人,度量一人仓促逃出草舍。
垂垂的,跟着那种如坠深海,隔断统统声响的浮泛感受渐渐消逝,利刃相接的刺耳声,箭矢的啸鸣声,都由远及近,猝不及防地钻进方叶的脊梁芯子里。
男人脚步盘跚,方叶在他怀里幽幽醒转。
紧接着数十枝箭矢啸鸣而来。
方叶闷哼一声,一支箭紧紧插进她的右肩。
方叶艰巨地双臂撑地:“你若不走,死的就不是我一小我了!”她沉着地望着劈面岿然不动的黑衣杀手们。
男人抱紧方叶,右手拖着三尺长刀,朝西边的菩提山跑去。鲜血划过他纵横纠结的掌纹,沿着刀身,哒哒不竭落于地上。
方叶听不到一丝声音,入鼻是铁腥浓厚的血气,天气渐暗,却能看清直插云霄的细弱枝桠。她有些茫然,眉心蹙起两道浅纹。
“等等,你……”方叶心神稍定,话未出口,就被一道从天而降的劲风打断。
方叶重重跌落于地,痛感麻痹了满身。她奋力偏头,看到男人与两个高大的身影缠斗在一处,你来我往,各种招数的名字在她心中一一闪现。
她当时如何答复的呢,记不得了。唯独记得大火漫天之时,蛊毒发作的她趴在东南窗前的长案上,窗外是烈焰熊熊,耳畔是尖叫哭喊。她仿佛看到了府门外负手等候的他。
他在等着她死,等着全部方府的毁灭。端国方国公府,传承二百一十三年,终究走到了绝顶。
男人不敢再分神,冷厉的嗓音里尽是焦心:“我带来的人死伤殆尽,他们的死,不是为了让你死在这里。只要你能逃出去,他们就不算枉死!”
男人面前闪过一张酷似方剂笙的脸。她说,郑骏,求你,必然要救出子笙……
“店主快走……”跟着箭入人体的钝闷声,身后传来一声病笃的长喝。男人闻声咬牙,声音里暴露几分痛苦:“子笙,抓紧我!”
“子笙,快,往山上跑!”男人内息渐弱,汗充满额,“这是独一的朝气,快……”
呵,她真傻,她觉得他是至心,本来都是谎话。她万不该信他,也万不该压服全部方家站在他那一边。狡兔死,喽啰烹,她果然还是天真了。
郑骏心下一紧,只见一道剑光闪过,卷住吼怒而来的几支利箭,同时一个身形高大的蒙面人挡向郑骏身前,沉声道:“快带她走!”与此同时,四五个与蒙面人同时呈现的劲装大汉也插手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