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时,她特地将宗子何缜并次子何纶往身边拉了拉,说道:“缜儿身子单弱,纶儿风寒才好,皆吹不得风,少不得我这个当娘在旁看着,只盼着这一起他们别病了才是。”言语间对两个儿子极是着紧,却单单把女儿何绥丢在了一旁。
既然客人开了口,倪氏自是不会不该,遂笑道:“如许恰好儿,便叫你们家二丫头与惜儿她们一起吧。她们几个年事也没差太多,正有话说,这一起倒也不孤傲。”
黄氏淡淡一笑,再未几言。
在遍及晚婚的当代,女子年满十八岁便已经算是老女人,可这丫环清楚远超这个春秋,却仍旧小姑独处,委实罕见,世人自是猎奇。
倪氏蹙眉想了想,便道:“我与那何太太也就只见过一面儿,她娘家姓黄,膝下育有两子两女,大女儿前年嫁去了本土,下剩的几个孩子年纪都不大。”
这原是再简朴不过的一句话,却生生被她说出了几分杀气。
屋中世人此时也全都站了起来,耳听得门别传来细碎而混乱的脚步声,旋即那门帘便又挑起,那管事妈妈一手打着帘子,恭恭敬敬地将几小我请进了屋中。
明心神情宁静,从安闲容地躬身赔罪:“太太恕罪,婢子没洗净手,这就去洗。”
这不免叫人惊奇。
那天凌晨的花圃中,她偶遇李珩与一个叫何君成的男人漫步,倪氏所说的何主簿,想必就是此人。
“这是婢子应尽之责,不敢当太太夸奖。”明心的回话没有半点炊火气,纯是一副忠仆模样。
陈滢远远地瞧着,莫名便想起了第一世的孤儿院。
听了倪氏所述,她已经大抵明白这何家女眷是何方人士了。
如此多或明或暗的视野扫来,黄氏立时便发觉到了,她心下非常不耐,面上倒还是一派平平,转首叮咛道:“明心,你且先下去,我这儿不消你奉侍。”
心中正自思忖着,忽地那锦帘被人掀起,带出去一股子冷风,随后一个管事妈妈便仓促走出去,躬身禀道:“夫人、姑太太,何家女眷到了。”
黄氏此行仿佛只带了这一个丫环,这话一出,便有了种很较着的嫌弃之意。
黄氏忙谢了几句,便与世人出了屋,明心此时亦跟上前来奉侍,黄氏倒也没显出非常来,只随口叮咛:“我这几日腰疼得紧,一时上了车,你替我捶一捶。”
黄氏的面上忽的涌起怒意,却又缓慢散去,转眸看了她半晌后,方擎出个似有若无的笑来:“你倒真是勤恳,临出门儿了还不忘去买老爷最爱吃的葱饼,真是个好丫头。”
直待她退下了,黄氏方才若无其事地向倪氏一笑,道:“这丫头有些来源,卖身实属无法。老爷怜其孤苦、敬其风骨,允她自许婚嫁,只她说曾在佛前发下重誓,不好早嫁,就这么着担搁下来了。”
那叫明心的丫环倒是不觉得意,柔声应了个是,便袅袅娜娜退了下去,那一行一止风韵嫣然,的确不输那些大师闺秀。
黄氏没说话,只淡淡地打量着她,旋即拂袖:“去洗一洗,细心洗洁净些。”
黄氏便向她端出个笑来,说道:“教夫人操心了,本日原是我们多有打搅,劳夫人替我们里外忙活,委实是不该再添别的费事。只我现在有一事相求,还请夫人把我们母子安设在一张车上。”
此言一出,倪氏与李氏心中自是早有考虑,只面上倒是不显,倪氏便笑道:“何太太宅心仁厚,这丫头真有福分。”
陈滢凝目看去,但见那一行人中打头的是个面貌浅显的妇人,面色有些惨白,仿佛身材不大好的模样,穿戴件牙白斜棱纹对襟袄儿,下衬着番黄素面儿挑线裙,发上只戴了个一点油的簪子,打扮得非常朴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