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何绥明显并不筹算发号施令。
是流民。
现在恰是朝阳初升,天光光辉,但是,这些人却一个个面黄肌瘦,神采麻痹,就这么席地坐着或躺着,人群中偶尔可见一两顶破帐篷,细木棍儿支撑着灰朴朴的帐顶,在晨风中闲逛得像是顿时就要倾圮。
如许和顺风雅知礼的女子,极易予人好感,李惜便笑道:“这裘四奶奶倒是个利落的性子,又知书识理的,真不像商家女。”说着便又感喟,道了句“可惜”。
这些流民如一脉灰黄的、毫无朝气的死水,漫向远处。
不知为甚么,陈滢总感觉,郭婉的呈现有点诡异。
规矩地酬酢过后,郭婉便很主动地说了然起因:“……外头的账目又多又杂,偶然候来不及送过来,少不得便要人去铺面儿上瞧瞧。外祖父年事大了,身子又不好,我们做长辈的自是不能躲懒,只我母舅现在功课正紧,舅母又要忙着管家,所幸我还约略识得几个字,这差事便轮到了我头上。可巧家里有现成送货的车子,我这便顺道儿跟了来。”
陈滢对此倒是恍若未闻,只温馨地持续着方才被打断的事情――擦拭弓箭。
郭婉掩唇而笑,道:“李夫人这么说,我便放心了。只我们这车子怕是要多担搁些时候,方才我已经叮咛下去了,我们顿时就让道儿。”说着又伸手一指那辆玄漆马车,笑道:“如果夫人不弃,我那边备了现成的椅案,夫人莫不如在车下头坐一坐,总好过在那车上伸不开腿脚。”
车中三女皆被这气象惊呆了,很久后,李惜方倒吸了一口寒气,失声道:“如何有这么多人?”
陈滢幂篱下的眉峰动了动,却未言声,唯视野扫过车马火线,却见远处城门边停着数辆骡车,车厢颇大,上头像是装着很多货色,车辕还插着很大的韩家商旗,除此以外,有一架玄漆马车也杂在其间,想来就是郭婉乘坐的。
陈滢也规矩地保持着沉默。
这行动无疑有些高耸,陈滢目注于她,叶嫂子倒是一言不发,沉默地退回原处,持续呆坐。
但是,当陈滢的视野扫向车窗时,擦拭弓弦的手,一下子便顿住了。
陈滢低眉深思着,蓦觉光芒一暗,她立时昂首,正瞧见叶嫂子的手自窗边移开。
在这个过程中,何家太太黄氏底子就没露面儿,倪氏派人去请,她也只说“要照看两个孩子”,倪氏也不觉得意,叫人送些热茶上去,又叮咛下人好生奉侍。
倪氏明显对前番景象早就知悉,此时闻言便笑了起来,掩袖道:“裘四奶奶真会说话。”
“走远些,再看。”叶嫂子俄然说道。
除陈滢外,车中世人皆是一怔,李惜乃至这时候才重视到车帘被拉上了,面上有了种后知后觉的讶然,但却没说话。
本来她是去外头看账的。
陈滢闻言并没说话,一旁的何绥却轻笑地接下了话头:“韩家在登州府也是驰名的富户呢,韩老太爷又是出了名地心疼外孙女,裘四奶奶的日子实在过得还不错的。”
从城墙到护城河的坡地上,或坐或站着很多人。
解释完了起因,郭婉又再度向世人道歉:“这还是我们的不是,谁成想那车子就坏在了此处,将门也给堵了,倒是给诸位添费事了。”
郭婉的呈现很刚巧。
韩家到底是常往外跑的,行动力不凡,很快就把车子挪开了,门路得以通畅,世人便与郭婉道别,各自登车。
她是本地人,对这些事情天然体味,李惜被这话勾起兴趣,便向她探听郭婉之事,何绥有问必答,两小我很快重又聊开了,一时候车厢里尽是小女人吱吱喳喳的说话声。
陈滢与她一样震惊。
商户在大楚朝的职位并不高,郭婉又是个孀妇,这两重的寒微身份,确切叫人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