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甚么,陈滢总感觉,郭婉的呈现有点诡异。
但是,望着面前的景象,她才俄然弄明白了一件事:李珩书房里那种压抑与严峻的氛围,到底从何而来。
是流民。
登州府的景象,必然远比它所表示出来的还要糟糕,而李珩潜行至此,也必有目标。
陈滢对此倒是恍若未闻,只温馨地持续着方才被打断的事情――擦拭弓箭。
陈滢与她一样震惊。
微带着点口音的官话,听来倒不像她的人那样机器,只是声音非常的低,入耳时有如铁器摩擦。
郭婉掩唇而笑,道:“李夫人这么说,我便放心了。只我们这车子怕是要多担搁些时候,方才我已经叮咛下去了,我们顿时就让道儿。”说着又伸手一指那辆玄漆马车,笑道:“如果夫人不弃,我那边备了现成的椅案,夫人莫不如在车下头坐一坐,总好过在那车上伸不开腿脚。”
本来她是把帘子给合上了。
叶嫂子是何家仆妇,这车里有资格向她发号施令的,只要何绥。
本来她是去外头看账的。
一时候,车厢里无半点声气,唯车轮收回“咿呀”之声,想是正驶过护城河上的木桥。
解释完了起因,郭婉又再度向世人道歉:“这还是我们的不是,谁成想那车子就坏在了此处,将门也给堵了,倒是给诸位添费事了。”
倪氏明显对前番景象早就知悉,此时闻言便笑了起来,掩袖道:“裘四奶奶真会说话。”
商户在大楚朝的职位并不高,郭婉又是个孀妇,这两重的寒微身份,确切叫人可惜。
如许和顺风雅知礼的女子,极易予人好感,李惜便笑道:“这裘四奶奶倒是个利落的性子,又知书识理的,真不像商家女。”说着便又感喟,道了句“可惜”。
待马车驶动后,陈滢从车窗中瞧见,郭婉一向立在道边目送,做足了礼数。
这行动无疑有些高耸,陈滢目注于她,叶嫂子倒是一言不发,沉默地退回原处,持续呆坐。
车中三女皆被这气象惊呆了,很久后,李惜方倒吸了一口寒气,失声道:“如何有这么多人?”
规矩地酬酢过后,郭婉便很主动地说了然起因:“……外头的账目又多又杂,偶然候来不及送过来,少不得便要人去铺面儿上瞧瞧。外祖父年事大了,身子又不好,我们做长辈的自是不能躲懒,只我母舅现在功课正紧,舅母又要忙着管家,所幸我还约略识得几个字,这差事便轮到了我头上。可巧家里有现成送货的车子,我这便顺道儿跟了来。”
不过,何绥明显并不筹算发号施令。
她的脸俄然就涨红了,面上神情近乎于耻辱,咬着嘴唇道:“她……她才来没几天,还不大懂端方。姐姐们……别见怪。”
倪氏是世人中独一的长辈,此时听得郭婉所言,便接下了话头:“裘四奶奶太多礼了,车轮拔缝最是费事,幸亏这还是在城里,便是现归去叫人换也是成的。如果在城外可就很费事儿了。”
她是本地人,对这些事情天然体味,李惜被这话勾起兴趣,便向她探听郭婉之事,何绥有问必答,两小我很快重又聊开了,一时候车厢里尽是小女人吱吱喳喳的说话声。
现在恰是朝阳初升,天光光辉,但是,这些人却一个个面黄肌瘦,神采麻痹,就这么席地坐着或躺着,人群中偶尔可见一两顶破帐篷,细木棍儿支撑着灰朴朴的帐顶,在晨风中闲逛得像是顿时就要倾圮。
从城墙到护城河的坡地上,或坐或站着很多人。
除陈滢外,车中世人皆是一怔,李惜乃至这时候才重视到车帘被拉上了,面上有了种后知后觉的讶然,但却没说话。
韩家本就是商户,郭婉耳濡目染,想必对此也很精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