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暴而又称心的笑。
风拂树梢,几片黄叶在半空扭转,脚下是微枯的草地,偶有几朵秋开的野花,经了前几日风雨,亦被摧折殆尽,枯草间落几星泥泞的红。
长公主亦笑:“她小孩子家家的,哪懂这些?”
见她竟真害臊起来,萧太后倒惊奇,一旁的长公主也坐直了身子,讶然问:“阿娇,你不是说着玩的么?”
语罢又笑,满脸高傲欢乐:“我们阿娇生得美,脾气又好,出身崇高,又通琴棋书画,实是顶顶好的女人,求娶的人家定要从东城排到西城去,到时候,皇祖母要叫那求亲的排着队,让阿娇自个儿挑。”
郭媛更加垂下头,细细的一声“嗯”,自鸦鬓间飘出,轻不成闻。
直到身后再无长辈视野,郭媛方才放徐行子,挥退宫人,悄立于池畔,看残荷铺展于水面,深褐与墨青,映一池沉沉碧水,她的面色亦沉。
耳畔忽似响起絮语,郭媛激灵灵打个暗斗,猛地昂首,惊惧四顾。
埋在内心多年的刺,一朝连根起出,那种感受,委实美好至极。
那几味料,实是效验不凡。
她似大羞,悄悄顿脚,头也不回地跑出大殿,往御园而去,徒留下殿中母女二人,面面相觑。
郭媛长舒了口气。
郭媛更加羞红了脸,又强作出不在乎来,昂头道:“阿娇虽小,却也知令媛易得、夫君难求。阿娇是母亲的女儿、是皇祖母的孙女,可不能学那些小家子作派,没的给亲人们丢脸。阿娇想说就说、想做就做,就算被人笑了,也断不会装模作样。”
郭媛蓦地掩耳:“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归正阿娇已经把放说予祖母和母亲了。”说着便爬起来,慌吃紧忙踩着绣鞋:“阿娇要去外头散散,等会再来。”
她低下头,白生生的指尖缠着流苏结儿,霜打了茄子似地,孤傲娇弱、惹人垂怜。
阿谁时候,她是真痛快啊,痛快得恨不能大声笑、大声唱、大排筵宴、昭告天下。
郭媛娇羞低头,忽似想起甚么,浑身落寂,愀然锁眉,捧心轻叹:“唉,阿娇这个模样,应当是不会有人家情愿要了。这是阿娇痴心妄图,净给皇娘舅惹费事。”
萧太后一怔,蓦地发笑:“啊哟,我们阿娇本来一向担忧这个啊。”
郭媛皱起眉。
携芳前几日受刑不过,已经死了。
话声未了,已是慌不择路奔出去,还几乎绊倒阶前,所幸被宫人扶稳。
而再往前数几年,夏嬷嬷领郭媛之命,去往栖霞县。
萧太后怔了下,“噗哧”一声笑起来,忍俊不由道:“啊哟,阿娇这是女生外向啊,这就真瞧上了哪家少年郎了。也罢,你说与祖母听听,祖母替你长掌掌眼。”
她的身边既无携芳,亦不见那叫彩绢的贱婢,唯庭前萧索、残荷池冷,风过期,秋花黄叶飞坠,落地成冢。
“小侯爷?”萧太后诧然,与长公主对视一眼,各自迷惑。
郭媛阴沉的脸上,忽地浮起笑。
“祖母这可得好生听着了。”萧太后也坐直身子,又是笑、又是垂怜、又是欢乐:“阿娇且说说,你本身相中了哪家才俊?”
这原是她的打趣,可郭媛却似作真,一下子满面娇羞,粉腮染霞,略略低头,羞哒哒隧道:“那……那人家就说了,皇祖母可不准笑。”
郭媛“哎呀”一声,捂脸不依:“皇祖母讽刺人家,人家就是说说的,皇祖母不准笑。”
萧太后大是心疼,故作着恼:“胡说!哀家倒要瞧瞧,谁敢嫌弃我们阿娇。”
然后么,统统如郭媛所愿,新妇变孀妇,此生再蘸有望,因为,这个孀妇,再也生不出孩子来了。
孀妇自是瞒下这个奥妙,但是,郭媛却一清二楚,乃至就连对方悄悄寻医问药、求神拜佛,甚而买符水偷偷来吃,这统统挣扎哀告,那两个裘家婆子都偷偷探听了来,尽皆奉告夏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