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入骨髓的殴打,颜面无存的热诚,让她牢服膺住了本身的身份。她不过是个舞伎,是家主玩物,切不能生出违逆心机。有一屋安身,一饭饱腹,足矣。
“就在两今后。”主子倒也刺探的清楚,立即回道。
又叮咛了几句祭日之事,巫瞳才缓缓退出大殿。没等仆童搀扶,他便向前走去,只是法度不比常日,更缓更迟,犹若真正的盲者。日头高悬,耀光夺目,走在这里,他是不能视物的,就算隔着白纱也不能。但是熟谙的暗中,却没法给他安宁,连法度都似被泥沼拖曳,直欲深陷。
“大巫,奴在此……”
这的确是樊姬会用的手腕。以治愈随夫报酬由,和缓公子婴齐的肝火,使他不再向君上状告。如此一来,本身这个“宠臣”不就逃过一劫?如此分身其美,倒是很有当年文王息夫人之遗风。
“治好季芈的巫苓?”楚国朝堂,哪有不通风的奥妙,屈巫立即想到了阿谁新呈现神巫。来源不明,又术法惊人,还是被公子侧献入宫中的。
巫瞳并未作答,只是转过脸,望向那仆童。被这无声的凝睇逼得额上冒汗,仆童赶快道:“奴这就送去。”
“那巫苓, 只用金针就诊好了邪鬼扰梦?”听到禀报,樊姬也略带猎奇。邪鬼入梦, 向来是难治的病症, 就算大巫诊治,也要数次祈祝, 汤药不竭。未曾想,另有针刺一途。
“奇哉!”樊姬叹道, 想了想,又微微点头,“刺鬼毕竟凶恶,不宜用在大王身上。”
“不必。”楚子苓答得干脆,“从箱笼里取件暗色的,祭奠需持重一些。”
总归,是命定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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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下她的,不知是哪家卿士。院落宽广,妾婢服锦,显是大族。伯弥被人安排进了乐伎当中,也改了名姓,唤作“绿腰”。在楚、齐、越、卫诸国美人中,她这么个郑女,也不再惹人谛视。如此,再好不过……
巫瞳面色不改:“此姝似宋人。”
“女郎,如答应好?”蒹葭举起铜镜,让楚子苓细看脸上妆容。
抚了抚编在发中的杂羽,又查抄了一遍身上的暗色宽袍,肯定极不惹眼后,楚子苓才跟在宫人身后,前去祭奠的中庭。
又看了那锦衣一眼,楚子苓叹了口气。祭奠仿佛只能巫者参与,底子没有宫人能教她礼节。而阿谁本该教她的人,又送来如许一件让人不放心的衣衫。届时,她该如何自处,又如何面对那传说中的楚庄王呢?
她记得刚来这个小院时,带路的宫人曾说,楚王每旬会来这里一次,祛病驱邪,施法祭奠。间隔那日,另有多久?
走到堂前,在阶下除履,屈巫入了后堂,在主位落座。脊背挺直,身形如松,即便年过三旬,也还是威武堂堂。不过身边婢子,无一人敢献媚。早就侯在一旁的亲随,赶快上前:“启禀家主,左尹之母已入宫治病。”
不知跪了多悠长,当最后一缕残阳也隐没不见,鼓声响起。
仆童一惊:“那不是前代瞳师留给大巫的吗?怎要送人?”
思考半晌,楚子苓俄然问道:“祭奠是甚么时候?”
楚子苓也算见过几个巫者,每个都要在脸上涂抹一通。倒是巫瞳,从未如此,也不知是宫中常例,还是有那双蓝眸就充足了。不过现在,就算她想找巫瞳,也找不到了。此人乃主祭之一,早早就去了中庭。
走了好长一段路,一个庞大的广场方才呈现在面前。场中,立着一座高台,台上有大殿,四周敞开,无门无扉,只要几根大柱立在四角,熊熊火盆,早已在殿前扑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