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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向来没叫过他一声“殿下”,那天竟然叫了他“殿下”。今后,他也只是“殿下”,再也不是她的霍铮。
这位俞四女人在霍铮心中之重,只怕已倾尽他平生全数感情。
他已见着霍铮含墨点漆的眼眸出现红光。
他的马还拴在俞府门前的拴马石上,门子取上马缰,将马牵到他身前。霍铮一语不发,翻身上马,白马嘶鸣一声,绝尘而去。
怔了好久,他叹口气抛了棋。
“殿下,我们归去吧。”左尚棠担忧地看着他。
“甚么?大牛想娶你?”绿衣女人明显存眷错了重点,“他也想?就他那德行……四娘,你可千万别承诺!”
殷红的血自他唇角挂,在他衣衿上染上斑斑陈迹。
“四女人去万法寺祈福,半道上遇了不测,车马翻下绝壁……”左尚棠说了一半,没法再说。
一转眼,她已出宅一年半,展转悠历近一年方到云谷,至今已半年。
唇间有血沁出,他只将唇抿得更紧。
再来便是不知那里传出来的情史,只说这位俞四娘生得倾国倾城,叫大安朝的赤袍将军与当朝晋王神魂倒置。那赤袍将军魏眠曦求了三次都没能求到她,于她身后甘冒死罪之险从汉宁返来,在她坟前足足站了三天三夜,直至霜雪满城;而那位向来都隐世避居的晋王殿下更是为了她频频脱手,终叫世人发明他惊才绝艳之姿,厥后却因她的死而黯然神伤,自此长闭香醍湖畔,永悼伊人。
“当然不嫁。”红衣少女抬抬下巴,对劲道,“一头羊哪够?起码得一百头羊,我还能考虑考虑。”
是你霍铮啊……
千好万好,不如我心头那一好。
“殿下节哀,如果四女人泉下有知,看到殿下如此必于心难安。”左尚棠劝道。他跟在霍铮身边已有十五年,从未见霍铮像本日这般失魂落魄过。霍铮自幼历经数劫,待人豪情本就淡极,等闲不现悲喜,何曾因为一小我而伤到这般地步?
霍铮失神地退了一步。
“俞家……四女人……”左尚棠欲言又止。
“殿下!”有人踏过满地红枫,急步而来。
白雪满头,仍只他单独归去。
评谈先内行里的三弦琴拉出了一个高调,谈唱到了最出色的处所,酒坊里响起一片唱彩声。
死守光阴,还不如偷得半日美满。
香醍别苑的红枫已经转红,一夜秋风过后,零寥落落地洒了满阶。霍铮从霄烟台上望出去,触目所及的满是半红半金的枫,仿佛火焰一起烧来。他俯身拾起片枫叶,巴掌似的叶片温馨地伏在他掌心,带着秋雨的潮意,像那天禀开的阿远。
这酒坊半年前才开张的,不过三个月已经成了云谷里一处热烈处所。
霍铮被他强拉退了几步,站到山道上,面无神采地盯着崖下雾霭。
“说吧,到底甚么事?”霍铮蹙眉,他甚少见到左尚棠吞吞吐吐过。
“如何了?”霍铮懒懒问他。
淡极,方浓。
他回身盘膝坐到了霄烟台的榻上,身前放的小几上还是是青玉棋盘,黑子白子成局,棋盘边上是茶托,上头搁着花鸟纹的提梁壶与几只轻浮如玉的小杯。小几中间的紫泥风炉煨着水,无人扇人,炉里的火只剩一小簇,幽幽燃着。
左尚棠朝跟来的侍从施了个眼色,那人便抖开件大氅披到霍铮背上。七绝峰上北风凛冽,刮得人砭骨的冷,霍铮只着一袭红色薄袍,被风吹得飞起。
她巡了一轮,给要酒的客人都倒满了酒,方走到后厨的柱前,对着红衣少女一撅嘴:“四女人,今儿酒的份额又卖完了,这些人还不走,如何办?”
她说……
这辈子……他一无统统。
霍铮目光一凛:“她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