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巡了一轮,给要酒的客人都倒满了酒,方走到后厨的柱前,对着红衣少女一撅嘴:“四女人,今儿酒的份额又卖完了,这些人还不走,如何办?”
是你霍铮啊……
左尚棠闪过他的目光,咬牙道:“四女人……没了。”
“你说甚么?!”霍铮直盯着左尚棠,不成置信。
左尚棠朝跟来的侍从施了个眼色,那人便抖开件大氅披到霍铮背上。七绝峰上北风凛冽,刮得人砭骨的冷,霍铮只着一袭红色薄袍,被风吹得飞起。
“殿下,我们归去吧。”左尚棠担忧地看着他。
死守光阴,还不如偷得半日美满。
“殿下!”左尚棠已惊出一身的盗汗。
霍铮又闷咳两声,这一次血却从他口中急涌而出,殷红赤色洒在他洁白衣袍之上,触目惊心。
“老板娘,给我倒酒,快快!”堂上便有人嚷起。
“咳。”霍铮咳了一声。
重生而归,他满腹策划,只愿与她共赏天下,可终究……
是你!
左尚棠回神,又要劝他归去,霍铮却猛地单膝落地,跪到了地上。
一转眼,她已出宅一年半,展转悠历近一年方到云谷,至今已半年。
再来便是不知那里传出来的情史,只说这位俞四娘生得倾国倾城,叫大安朝的赤袍将军与当朝晋王神魂倒置。那赤袍将军魏眠曦求了三次都没能求到她,于她身后甘冒死罪之险从汉宁返来,在她坟前足足站了三天三夜,直至霜雪满城;而那位向来都隐世避居的晋王殿下更是为了她频频脱手,终叫世人发明他惊才绝艳之姿,厥后却因她的死而黯然神伤,自此长闭香醍湖畔,永悼伊人。
“当然不嫁。”红衣少女抬抬下巴,对劲道,“一头羊哪够?起码得一百头羊,我还能考虑考虑。”
都是他一小我时得意其乐的东西,明天却失了滋味。
白头人不送黑发人,俞眉远夭亡,按俗俞宗翰不能露面,因此俞眉远的身后事全交由俞章敏打量。不太短短数日,俞章敏已经瘦了一大圈。他身着素服,神采蕉萃,在霍铮跟着作了长揖。
街巷间的传闻各种,传播的版本不一,“俞四娘”这三个字成了故事里的人物,凭添多少传奇的奥秘色采。
骸骨无还。
她说……殿下保重,勿念……竟是在与他死别?
……
他的马还拴在俞府门前的拴马石上,门子取上马缰,将马牵到他身前。霍铮一语不发,翻身上马,白马嘶鸣一声,绝尘而去。
“殿下!”左尚棠大惊。
霍铮木然站了半晌,怔怔转头,徐行而出,俞章敏便送他出门。
火焰似的女人,烧得人猝不及防。
这场死别,来得太早。
霍铮神采蓦地惨白,化成木石怔怔站着。
“如何了?”霍铮懒懒问他。
她向来没叫过他一声“殿下”,那天竟然叫了他“殿下”。今后,他也只是“殿下”,再也不是她的霍铮。
“四女人去万法寺祈福,半道上遇了不测,车马翻下绝壁……”左尚棠说了一半,没法再说。
“殿下!”左尚棠在前面吼了一声,劈手夺过另一匹马的缰绳,急追而去。
找不到俞眉远的尸身,俞章敏只能替她建一座衣冠冢。
霍铮站在崖边朝下望去。崖下深不见底,重重雾霭遮了视野,崖边荒草丛生,乱石嶙峋,他朝前踏出一步,砂石纷繁滚落,只闻得簌簌声响,落石便没入白雾之间,不见踪迹。他仿若不知,脚步仍缓缓朝前迈出,目睹已要踩空,忽被人拉住了手。
酒坊名为饮者楼。
……
“算你有点见地!”绿衣女人夸了一句,就听到酒坊里喧声高文,比刚才的喝采声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