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别人只言片语中的徐言娘对她来讲，只剩一个表面。
青娆应和着将药端了出去，那人便哈腰将手伸进俞眉远被里，试了试汤婆子的热度后才将手抽回，又细细掖紧被角，把俞眉远裹得严实。
“没，已经催过两回了。”大丫头金歌答复道。
慈悲骨，恰是她上世所中之毒，安知重活一世，竟让她在本身母切身上再度发明这毒。
“娘。”
周素馨略一沉吟，便开口叮咛，只是话没说完，身后的房门便俄然开启，小小的黑影从几人身边窜过，院子里的人都没反应过来，便由着她朝着东配房冲去。
“女人――”
周素馨见她有胃口吃东西，悬起的心早就放下一大半，此时闻言不由又蹙眉。
“慈悲骨。对吗？娘？”俞眉远咬牙切齿地开口，目光中终现赤色。
俞眉远人小跑得又快，前面的人竟没能追上她。
梦里一片光怪陆离，她像陷在梦魇里的困兽，昔日各种轮转划过，分不清梦境还是实在，直到鼓噪声将她吵醒，恶梦远去。
温热的粥一勺勺送入她口中，寡淡的粥味叫她尝出别样的香气，粘糯的米粒入口，便化成人间甘旨，哪怕只要一丝一毫的味道，都让她欣喜。
徐言娘在她六岁时离世，当时的她还只是个孩童，关于母亲的印象并不深切，徐言娘归天以后，她被接回俞府，对扬平庄的统统便越加淡了。除了周素馨会在她耳边提及徐言娘的和顺仁慈外，没人会和她提及徐言娘。
淡淡的血腥味透出。
俞眉远没来得及转头，便被那人扶着又躺到床上。人影压下，她只看到面前两枝红梅不竭闲逛着。绣得精美的梅花，花瓣层叠，色彩渐次染开，枝杆遒劲，像初春墙角斜出的花朵。
……
周素馨拿她没体例。
俞眉远巴巴盯着空碗，道：“饿，我还要。”
俞眉远心头揪紧。
吃光了整碟蜜枣，俞眉远意犹未尽。
俞眉远身上只穿了朱槿色长袄裙，光鲜的色彩衬得她的脸庞更加玉雪粉嫩，她起得急，头发也没梳，此时正混乱地披在脑后，发尾有些卷翘，非常敬爱。
宅子里人太少，那些丫头婆子见她们母子两是被撵到庄里来的，本就存了轻视的心，每日里只知吃酒打赌消磨时候，哪肯用心。这宅中一应事件，不过是她带着青娆并大丫头金歌，拢共三人顾问着，现在又添四女人摔伤，把她们折腾得鸡飞狗跳。
刚才那道小黑影是俞眉远。
纤细的手瘦得只剩骨头，白净的皮肤上被火烫起红痕，看上去像胡蝶的斑纹。
“女人，你刚醒，不宜一下进食过量。”周素馨话说一半，俄然听到屋别传进的唤声，她神采微沉，便转而朝青娆叮咛。
严肃的声音还是从她身后传来。
俞眉远也昂首，清冽的目光与她撞个正着，那眼中没有涓滴属于孩子的稚气。
“四女人，不是奴婢拿大说你，你也太不懂事了。这么冷的天你跑进院里玩冰，那东西是好玩的？小孩子家家，骨头都没长牢，万一冻伤，今后你如何拈针执笔，抚弦弄琴？”她斥了两句，眉头蹙得紧紧地瞪俞眉远，又道，“你但是个女孩子，整日里猴儿似的，成何体统？这回滑伤磕了头，把人唬得几宿没睡好，女人但是嫌我们这些下人活少，非要寻些事来折腾我们？庄子里人抄本就不敷，又要照顾夫人，又要照看你，你若再不懂些事，这日子可该如何是好？”
火光摇摆着，照着院子里被冻得不住颤抖却又焦心万分的人。
她对周素馨的印象，还逗留在爬满枯纹的脸庞和浑浊的眼眸上，这时的周素馨应当才三十出头，额头光亮，眼神锋利，和多年今后被称作“疯妇”的女人截然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