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青丝如墨,乌黑的发丝间,唯有这一朵绢斑白的刺目,不但明示着她身为先帝遗孀的身份,也在提示他――七年,物是人非。

江晚晴动也不动。

宝儿和容定陪侍在侧,天灰蒙蒙的,雨声泠泠,宝儿有些困乏,连连打呵欠。

秦衍之心领神会,笑了笑,叮咛下去:“这雨一时半会的也停不住,你们都下去,找个处所避雨,长华宫乃是后宫重地,不是你们能踏足的,狗儿既然跑进了正殿,我陪王爷出来就是。”

小狗水汪汪的眼睛无辜地望着她,呜呜叫了两声,像是在撒娇,见宝儿和江晚晴都不理睬它,便渐渐走到门外,抖解缆子,洒出毛上沾着的雨水。

宝儿挣扎不开,一步一转头,泪如雨下:“娘娘!娘娘!你放开我――”

江晚晴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册页,薄薄的一本册子,有几页都翻烂了。

世人纷繁领命,刚抬开端,却见摄政王抢先一人,已经走进了院子里。

“他这是往哪儿去呢?”

秦衍之瞥见了,趁他迈开步子的顷刻,不动声色地伸出腿,绊了一下。

怀里的小狗都感遭到了摄政王的雷霆之怒,不安地扭动着小身子,秦衍之抱紧它,对着宝儿挤出一丝笑容:“狗儿淋湿了,这位女人且随我出去,寻一块帕子擦擦它的毛发。”

江晚晴悄悄道:“听的见如何,听不见又如何?总之先帝一去,我全数的盼头、活活着上的意义,也全都没了,只剩一个福娃……”苗条纤细的脖颈缓缓垂下,语气染上了哀思:“……他是先帝独一的孩子。”

只见一只半大不小的狗儿,不知从那边跑了出去,身上湿漉漉的,尾巴摇的正欢,绕着她转了一圈,又走到江晚晴的身边。

可贵明天是阴雨天,江晚晴用过早膳,便在偏殿里看书。

江晚晴深吸一口气,向着永安殿的方向,慎重跪下,脑海中飞速掠过穿到当代后,所遭受的各种烦恼和酸楚旧事,眼圈儿很轻易就红了。

先帝去的不是时候啊。

他的双拳捏得骨节泛白,眉眼之间尽是冰霜:“隔着一副金丝楠木棺材,你觉得他能闻声?”

“怎会不记得?当年圣祖天子驾崩,摄政王回京奔丧,进宫觐见先帝和江皇后,回府后呕出一口血,生了一场大病,都说是过于哀思而至,依我看啊,八成是气的。”

*

只因除了圣祖天子的遗孀,她另有一个身份。

穿过七年烦复的工夫,穿过北地的风沙和帝都的雨,穿过冷香凝织而成的无形巨网,她终究转头,再一次望向他。

院子里的脚步声渐近,模糊掺杂着水花溅起的细碎响声。

泰安宫。

钢铁练就的心,这一刻也软了。

宝儿吃了一惊,脑筋里嗡的一声,抱着小狗呆立了会儿,才手忙脚乱地跪了下来。

七年了。

江晚晴背对他,温馨地跪在地上,头顶一朵红色的绢花摇摇欲坠,她的人也像是凄风苦雨中,一朵将坠未坠的白梅。

“摄政王这一返来,如果畴前的事看开了,放下了,倒还好,只怕他还记取……”

小天子才几月大就没了娘,江皇后养了他几年,母子情深,偏又出了事,现在连先帝都去了,好不成怜。

身边传来火伴们的窃保私语。

小寺人长长出了一口气。

小天子吸了吸鼻子,谨慎翼翼的开口:“那……那母后呢?”他俄然难过起来,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忍不住哭出了声:“母后呢?我要母后,把母后还给我……呜呜呜……”

直到她被拉出门,直到门关上,完整隔断了室内的两人,她口中的‘娘娘’还是全无惧色,安然直视执掌生杀大权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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