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嫁奁就是女子的私家财产,由她本人运营措置,普通环境下,就连丈夫也不能私行动用。如果丈夫亡故,则可携产再嫁,敷裕的孀妇在婚姻市场上很受欢迎。但是薛嫂方才帮合的这个胡大郎,娘子既殁,那份他眼红了数年的嫁奁箱笼一下子便收归己有,当晚就搂着箱子睡了一夜。
本来那“胡员外”胡大郎那过世的老婆家道殷实,带来很多嫁奁,金饰房舍田产之类。老婆在家里经济职位一高,做丈夫的感觉窝囊,不免到北里瓦舍里去寻求刺激。正头娘子气得一场病接着一场,床上躺了几个月,做丈夫的也不经心折侍,上个月香消玉殒,呜呼哀哉了。
拿起一个茶盏,不动声色地用衣袖悄悄又擦了一遍,才让王婆点了茶,谢了,端起来渐渐喝。宋朝的茶,都是沸水冲泡茶粉而成,有点像当代日式抹茶。但是此中又会插手各种香料乃至药材来调味。眼下这个豆蔻姜茶的味道还不错,喝下去喉咙热热的,微微出汗。
王婆眉花眼笑,刚要开口,俄然内里有人叫喊:“老王,老王!本日有茶没?”
王婆又猎奇地问:“那胡大郎亡妻的嫁奁,又是谁拿着?”
“娘子,怎的几日都不来老身这儿吃茶?”
再说,多亏当初武大到处乞贷想体例,本身才有幸穿越“还阳”。且不说这钱有多少真花在了实处,有多少是武大傻了吧唧被坑的,总归是他一片美意。占着这一副好躯壳,这账不能不认。
王婆却仿佛就等着她开口,堆下笑来,朝劈面瞟一眼,低声道:“这么快就来要债了?照老身说,也忒急了点儿,那个家里没个山高水低,乡里乡亲的,用得着算那么清楚么!”
薛嫂拍动手上布包儿,微浅笑道:“刚殁一个月又怎地?没传闻过男人家三大乐事,升官发财死老婆?这胡员外眼下三样里占了两样,每天容光抖擞呢!”
潘小园才想起来,王婆把她叫来茶社,仿佛是要说甚么赚外快的事。本身和钱没仇,还是要洗耳恭听。
朝内里号召:“薛嫂子,又卖花儿来?出去吃杯茶!来,来!”
王婆笑眯眯地看着她喝茶。方才潘小园被小地痞骚扰的时候,王婆坐在茶坊里间,也是看热烈的一员。可眼下事情畴昔,王婆对她的态度,又变成了恰到好处的和睦,乃至带着些造作的热忱,仿佛刚才的不镇静压根就没有产生过。
薛嫂便对劲笑了,道:“这桩婚事说出来,好笑掉老姐姐你的大牙!南门外的胡员外,比来托我寻一房好人家女儿做妾,脱手就给了一匹上好缎子做定金,啧啧,大户人家手笔!”
王婆嗑够了瓜子儿,手指头放口里嗉嗉,咂摸咂摸,顺手在抹布上捻干了口水。见潘小园来了,忙堆下笑来,抓起抹布,将桌子拭抹一遍,又把几个茶盏口儿揩了一圈,筹措着点一碗豆蔻姜茶,给她驱寒。
潘小园看着王婆那双神驰的三角眼,噗的一声,呛了一大口姜茶,顿时泪流满面。
王、薛两个婆子一愣,齐声哈哈大笑。王婆道:“和离?想得可美!她又没犯七出,又没多少娘家人来闹,那男人死咬着霸她嫁奁,还肯签休书?哈哈哈,他又不是菩萨!”
从速承诺。晓得王婆在脚本中扮演的角色,本来不肯意和她多有交集。但眼下人家主动相邀,起码是每天见面的左邻右舍,能搞好干系,还是搞好干系,免得适得其反,招来些意想不到的祸害。
潘小园眼看着沾了她口水的抹布擦遍了统统的茶具,那里另有吃茶的心机,心想怎的当代人恰好这么不讲究。不对,一样是当代人,《红楼》里可要精美多了。老天必然是嫌她上辈子过分肮脏,才给她发配到这么一个粗暴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