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结婚跟一个乡间富户有甚么干系……黄巡按皱了皱鼻子,悄悄点头,却从白叟浑厚的、不大好懂的口音里听出了一件事:王家真有隐田隐户,宋县令也绝非陈、徐等家所说的不顾苍存亡活的苛吏,反而很能够是个不顾身名,一心为百姓投机,却因过于方向小民而委曲大户的清官。
世人便都说他是想多了。
他们这么自我安抚着,缓缓而行。因巡按的车驾显眼,不好就这么进城,车队就绕往城西,悄悄在林家的庄上停歇。这趟领头的林家三老太爷安排人筹办上等房直接待差役,本身却顾不得喝水就把庄头唤来,问他县里有甚么动静没有。
黄巡按微踮脚尖,双目灼灼地盯着那人,也不嫌他村气,也不嫌他嗓子哑,只盼着他能从速唱白毛仙姑和公子的故事――
几人转眼计议定,一小我回身就走,回他们歇脚的院子,号召火伴去搬救兵,剩下的顷刻撞开窗扇,摸出腰间朴刀,架上了那些曾经被他们尊敬奉侍过的老爷们的脖子。
城北这些日子又治水又整地,宋时还代表县里给农户办了小额低息存款,贷给耕具、种子、土化肥和杀虫剂,乡民们见的“官人”多了,也不大羞见外人了。
老农见他固然穿得贵气,人却有笑模样,不是那等凌辱人的富户,便笑呵呵地答道:“客人若说这戏里的舍人公子和王家,实在谁也不知是哪县哪村、哪户人家。是县城里找太爷告王家状的苦主当中有个会唱诸宫调的女子,每天在告状房外唱一段这曲子,我们村里徐大郎进城听会了,返来唱唱给乡亲们解闷罢了。
不是剥功名,却比剥功名还切近死路:“有路岐人在告状房外唱一出白毛仙姑传,连唱几天了!唱的恰就是王家不知哪房一个被逼着跳了河的丫头假扮仙姑报仇的故事!那曲儿实在勾人肝火,小民们一天六合在告状房外群声激愤,恨不得扒了院墙,打杀了王家人哩!”
“可要给仙姑修一座庙?”
可惜他们到得仿佛晚了一步,走进人群只听得一句【尾】:“则将我万恨千仇,划向那青石上累累深痕一世留,似树难断根火难休!”
那不是白毛仙姑给舍人做的?
“不但宋大人罚,仙姑定也得降罚给王家,叫雷劈了他们!水淹了他们!”
黄巡按按捺心中狼籍动机,又问:“这白毛仙姑的故事又是如何来的,本来本地就有这传说么?”
“……任其子侵资私用, 而官仓十库九空, 乃至粮储全无, 大灾后竟有力施济哀鸿, 仅知哀告下属以求施助。”
庄头忙道:“现在还是在审着王家,不闻有甚么新动静。小的已叫侄子进城报信了,想来老爷们不久便要来拜见。”
人群中翻滚起一片似叹恨似号泣的声音:“定要惩办王家!那王家权势虽大,我们宋大人也是个彼苍,岂能怕他?”
那老农只说不知,身边又一个乡民抢着说:“是不是舍人公子带人从大水里救了我们这些百姓以后传出来的?当时候舍人公子救下的人都送到山里寺庙、尼庵了,许就是在哪个庙里见着的白毛仙姑。”
越来越多的村民闻声他们说话,也凑上来各抒己见,倒把黄大人挤到一旁。他们越说越多,越说越快,做翻译的衙役也听不出来这些乡民的土的话了,田师爷便凑上前建议:“大人现在微服而行,无人认得出,我们何不就到县里看看那唱曲的人?”
这些年喂的银子都白喂了,那些衙役竟不赶着凑趣喂饱了他们多少年的油滑乡宦的家人,一个个倒都装起为民做主了!
固然之前他们没听过,但戏文里都唱了这白毛仙姑,许就是真的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