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人虽说有些好名,但毕竟面皮薄,不肯狠夸本身,面色微红,连连摆手:“我们是出来游赏景色的,要写修河记就写修河记,不必记那些职分内的事――方才我们瞥见的‘三下乡’倒是新奇风趣,能够作文记之。”
宋时把头压得更低,冷静围笑了一下。
黄大人点头道:“早传闻梁溪先生文武兼具、忠勇皆备,曾在开封一抗金兵,东渡时亦多有功劳。只恨宋主昏聩,未肯用他,乃至南北分裂,宋室竟偏安江南,不思北上……罢了,前朝之事不必多提,我们到此,合该拜一拜这位大贤。”
这些溪水夏秋间轻易众多, 多数儿因为水里淤积泥沙太深, 排水不畅。趁夏季叫人筑堤坝束水冲沙,或直接排干一段溪水,下水清淤,再在较宽的溪流河道旁挖出备用的排水沟, 来岁就能减少灾情。
桓小师兄现在在黄大人眼皮底下,得住府宾馆,直到转天到县里找他测量地界时才瞥见他这高科技,顿时叫这排笔晃花了眼,半晌才问:“你做这个干甚么,要抄书何不叫我替你抄?”
黄大人拎过他的文章连看了几遍,怒其不争地教诲道:“这文章题作《修武溪记》,你看你五百余字的文章里才写了几个字的治溪?你看桓通判作的――”即便写的都是真相,也不好写得这么明白,不然轻易叫人说是吹嘘之作。
巡按大人既然来了,他们两个也不能扔下上官自顾自地干活,便把鱼鳞册交给书吏, 陪黄大人体察民情。入冬以后没甚么农活, 乡民们大多聚在洞元旁观病、看百戏、听人科普农业知识,只偶尔见远处旱田里有人侍弄冬小麦,直走到溪边才看到有人在清淤。
他们便乘车上山,到读书堂中少歇。
这里已被人立了李纲牌位,只还没泥像,堂上还摆了香炉、供品。他们没带香来,车里却有些鲜果、吃食,便摆在堂前供上,默祝了一回。
“叫人给宋令送信,请他领典史到府里来,乘府里的大船上京!”
修堤坝、修蓄水池、修路、种树……他乃至想在乡村屋子上都刷上“要致富,先种树”“要致富,多养猪”的典范标语。可惜这期间的读书人太狷介,事也多,如果村里公开涂这些标语,准得有人骂县里浑身铜臭、有辱斯文,他也只能暗戳戳叫花匠下台鼓吹一下植树造林的理念。
这些都是当代水利工程论文里写到的。那些很庞大的流速、水量甚么的宋时懒得算,但大抵如何干他还是能看懂的,趁本年服瑶役的人多,拉起步队就是干!
比拟这两位的低调,直接写出“巡按御史黄公尝之县北,闻百姓苦豪强之音,密访其罪,会令武平县令宋同审”的宋时的确太不含蓄了。
夏季里恰是治水的好时候。
黄巡按刚好问道:“这些修河的民夫里,可有本官判罚的那些隐户?”
这记里倒没如何提他本身的功劳,只淡淡写了一笔“宋令素爱百姓,至县则治洪灾、抑豪强,百姓为作《白毛仙姑传》记其事”。
桓凌看了宋时一眼, 点头应道:“这是下官分内之事, 自当经心极力, 不负大人嘱托。”
黄大人微微眯起眼,看着北风中卷起裤脚下河清淤的民夫,对劲地说:“宋大令公然将政务安排得井井有条,不华侈民力。夏季虽知名胜,面前这番清淤导水的场面也有国泰民安之象,合该作几篇诗文志之。”
但愿祖父明白他的情意,束缚家里兄弟们,不要再节外生枝,不然宋时父子的名声随这本《白》传振起后,他们桓家就要背负几分打压清官的恶名了。
日子就在繁忙中悄悄流逝,三天后,黄巡按与田师爷便带着宋时特地叫人烧的料器玻璃官服小像,桓凌抄出来的《白毛仙姑传》手稿,乡民百姓们奉上的土仪和感激,满载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