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闲庭想要偷袭邺城,这么奥妙的军情,”杨小康斜睨百里颉,“你是如何晓得的?”
“子曰:众恶之,必察焉,众好之,必察焉。”(注)
“不但我晓得,丁新语也晓得,丁新语晓得了,即是杨无端也晓得了。”睿王顺手把鸡骨头扔进深坑里,悬之又悬地坠落到元象关头,正挂在城碟之上。
文渊阁内文书浩繁,为制止火烛之害,炭盆略微烘热房间便被搬出去,杨瓒在单衣外套了三品以上大员的制式紫貂裘,双耳外罩同款耳套,垂眸盯着笔尖很久,长长的睫毛栖在欺霜压雪的白肤上头,刘廷玑忍不住几次谛视,只觉他清秀得像一幅倪云林的画。
不过,顺天府尹解意想,就算杨瓒在户部,莫非他就能顺利要到拨款?
都城里同一时候也下起雪,浓云暗澹,风刀霜剑,城西的穷户窟凄寒处不亚于茫茫边塞。
他这句话问得很直接,依他们现在的干系本不该如此不加润色,太子就是将来的天子,睿王倒是每任天子必须顾忌的威胁,他几近就是扯着百里颉的衣领凑到他鼻子尖上问他――你凭甚么比我晓得得更多,老子的官员里到底有多少你的人?
元象关就在他们脚下。
“杨尚书,”刘廷玑提示道,“谨慎。”
前明毁灭的殷鉴不远,党争祸国殃民,旧党这帮子人只知粉碎不懂扶植,比及做事的人都被他们祸害光了,端朝也就是前明的了局。
“太子殿下,东坡先生说‘胜固欣然败亦喜’,事理分歧而情同,你愿他胜,或愿他败?”
杨瓒落笔写出一个“子”字,到底受影响,起笔太重墨色不匀,他是最讲究细节的人,当即皱着眉头揉了纸。
不开眼的老天吐出一道远而闷的雷,刘廷玑循声朝窗外望了眼,再转转头时,杨瓒仍然凝笔待书,一滴浓烈的墨汁滚到笔尖,眼看就要滴下来。
悬!
统统人嘴上不说,内心都抱怨天子硬扣了杨瓒在宫内,年假也不放人,一部主官久不在衙,办起事来束手缚脚,诸多不便。
杨无端运气不好?百里颉无声感喟。
百里颉只是笑,他和太子这么多年也没培养出甚么亲戚血亲之情,连合作都要杨无端这个外人来牵线,以是他装都懒得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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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意点头摆脑地走出户部大门,了望到几个旧党的官员说谈笑笑漫步过来,赶紧身子一缩,躲进中间的冷巷。
杨小康眯了眯眼,看他将那只沾满柴灰的鸡翅膀啃得支离破裂,脸上手上沾满了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