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峤仰卧于枕,彻夜却又如何睡得着觉?脑海里思考着白日产生的那件事情,翻来覆去了半晌,心境有些狼籍,怕吵醒身边的人,便渐渐地坐了起来,也不点灯,借着窗中透入的一片月光影子,悄悄地下了床,哈腰,正摸着鞋,冷不防身后忽的一声,萧永嘉猛地坐了起来。
高峤应了一句,持续朝里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转头望了眼,游移了下,终究还是开口说:“不早了,细心费眼,去歇了吧。”
……
“莫非你是嫌我在这里,扰了你的平静?如果,你趁早痛痛快快说出来,免得你如此难受。我也不消你赶,马上本身就回白鹭洲去!”
行至她的身侧,那灯影动了一动。
高胤眸光含笑,放动手中酒杯,合掌拍了一拍。
她的神采安静。
高洛神步出了道观后门,独行步至江边,立于一块耸岩之上,了望面前这片将九州分别了南北的浩大江面。
“江北败仗,女儿丧事,件件都是功德,你却一脸不快,你到底何事?”
高峤望去,见高七竟不顾礼节,仓猝入内,皱了皱眉:“何事如此镇静?”
李穆微微一笑:“都督之美人歌舞,自是瑶姬仙乐。”
高峤既未躺归去,也没站起来,只坐在床边,身影一动不动。
传闻,母亲在生她的前夕,父亲曾梦回东都洛阳。梦中,他以幻为真,徘徊在洛河两岸,纵情放歌,于狂喜中醒来,不过是倍加难过。
萧永嘉冷冷开口。视野还是落在书卷之上。
当光复故国国土的胡想完整幻灭了,南人能做的,也就只是凭了长江通途偏安江左,在以中原正统而自居的最后一丝优胜感中,徒望两京,借那衣冠礼法,回味着往昔的残存荣光罢了。
美人开口问安,声若莺啼。高胤含笑,命美人歌舞扫兴。便有一红衣女子吹笙,一绿衣女子伐鼓,其他伴着乐曲,翩翩起舞。
“敬臣,我敬你父祖英烈,听闻你十三岁参军至今,不但屡立军功,且曾数次于万险中不弃同袍,难能宝贵。你乃铁骨铮铮之人,为何此次,却要如此难堪我高家?”
萧永嘉再次投来嫌恶一瞥,不再言语,回身从他身边走了畴昔。
“本日我邀你来此,便是不欲将此事扩大。除此处庄园美人以外,你如有任何别的所求,除我阿妹,凡是我高家能出,必无所不该。你意下如何?”
李穆并未说话,只抬眼,看向轩门的方向。那边出来了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人,褪去战袍,白衣飘飘,面庞漂亮,双目炯炯,恰是高氏另一杰出后辈高胤。
无数个从梦魇中醒来的深夜,当再也没法睡去之时,独一在耳畔伴随她着的,便是那夜夜的江潮之声,夜复一夜,年年代月。
高胤笑道:“敬臣,你若觉还过得去,便请收下这庄子。方才这些美人,亦全数归你名下,今后奉养摆布。你意下如何?”
李穆浅笑,向他见礼,被高胤禁止,引入堂中。内里已经摆好了两张酒菜,摆布相对。高胤本身居长官,请李穆入客席,两人才坐定,便有奴婢流水般奉上佳馔美酒。结束,高胤命高七带人全数退下,不必服侍在侧。
萧永嘉转头,透过那薄薄一层夏季薄帐,见丈夫的身影朝着门口的方向渐渐地走去,几乎咬碎银牙,抓起他方才睡的那只方枕,翻开帘子,朝他后背丢了畴昔,恨声道:“你便宿在你的书房好了,再不必返来!”
萧永嘉背朝里,一动不动,仿似很快便睡了畴昔。
佳耦二人熄灯上了床,各自一条被。
“夫人,保重……”
曾经觉得固若金汤的通途,也没法反对羯人南侵的脚步。
道姑们纷繁朝她下跪叩首,起家后,相互搀扶,一边抽泣,一边回身仓促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