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光殿被换上了天子的人,濮阳连独处半晌都难,更不必说传话出去,抑或探听动静。坐立难安了一晨,便见窦回倏然来临。
复仇二字写满了她往昔光阴。
天子这时才显出至心实意的笑容来,道:“既然先生执意,朕便成全你一回!”
濮阳当即坐直了身,目光直直地盯着他。但是她乃至来不及将心提起,窦回喜庆的笑意便映入视线。
又过一阵,卫秀仍未开口,心境亦是不泄分毫,不骄不躁,不急不馁,好似已看破统统,又似胜券在握。
天子挑眉:“如何?德文入不得先生之眼?”
不若趁此,便做个了断!
皇长孙便分歧了。最多五六年,他便能在朝上占有一席之地,逐步揭示峥嵘,天子对诸子不满,必会看到长孙,皇长孙之父已不在,无人可与他掣肘,假以光阴,天子恐怕会将他视为拯救稻草,将皇位传给他。更要紧的是,皇长孙更易把握,她若能为郡王府中西席,便有充足机会使他完整方向于她。
卫秀安静道:“为何推让?如陛下所言,我偶然宦途,居那边与我有何不同?”
见卫秀句句不离公主,涓滴没有要分开的意义,天子心中垂垂安稳下来,但他仍不放心,再行摸索道:“这与你无关。你已无居住之地,东海郡王府你若不肯去,朕另有皇孙数名,先生可也成心?”
“殿下久等了。”窦回行过一礼,便笑着说道。
从小到大,前后两世,濮阳从未如此焦急,她缓慢疾行,重重殿宇,道道宫墙,都被她甩在身后。
但公主再如何聪明、哑忍,能观全局,能成大事,都没法弥补她是女子这一弊端。卫秀自傲能将她搀扶上位,可这也许要花上她无数光阴,待到当时,时势剧变,物是人非,公主必将一日比一日更能掌控全局,魏国也必定一日比一日更难撼动。
摸索完,就不是冷冰冰的濮阳,又是驯良可亲的七娘了。
幸而他不是。
可如果如此,卫秀身后是否另有藏得更深的人物?他想要的,又是甚么?
可濮阳,濮阳不一样,她是她这十七年暗淡糊口中独一的亮色。当真面对决定,她竟不管如何都没法狠下心去。
“倒与郡王无关。只是公主待我不薄,她当今不知因何陷于宫中,我且顾不上将来如何。”
到宣德殿时,她小小地喘着气,可面上的欢乐倒是如此灿烂刺眼。
今番摸索又是从何而来,莫非是府中出了背主之人,将一些情状泄漏出去了?如果如此,便得好好查上一查了。
卫秀缓缓开口道:“可否容秀问一句,不知公主行错何事,导致陛下起火至此?”
真是好一个钓饵。
天子笑吟吟的,似有无穷耐烦等她考虑清楚。他看似暖和的目光死死盯着卫秀,不放过她眼中每一道光芒。可不管他如何看,卫秀既无急于改弦易辙的迫不及待,亦无一心系于公主的顺从忍耐。
窦回也是美意一笑,赶紧跟了上去。
天子不悦道:“你不退隐,朕也不好逼你,今不过令你换个去处,你又是推委。你之言辞,究竟是当真体贴公主,还是只一推让的借口?”
她若应和天子的话,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先生不要再讳饰了,你与七娘的事,朕皆已晓得。”
卫秀还是回绝:“皇孙自有师友,不好等闲为我改换。我居公主府年余,今不能再住了,还请陛下容我再见公主一面。”
“长孙好学聪明,必不会有辱卫先生申明。”天子再度开口,态度非常诚心,但却不免泄漏两分躁意来。
何况再未赶上公主之前,她本就是属意皇孙的。现在,不过是回到原路罢了。
能让他亲来,必是有结了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