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她为何有这一问,天子迷惑,却也平心而论:“先生当属经世之臣。”魏国已定,她做不了救国于乱世的济世之臣,也做不了翻云覆雨图谋亡国的乱世之臣,天然便只剩下经世之臣。
天子喜甚,他大笑道:“先生是我知己,所言皆是我心中大患。”
放下茶盏,天子又体贴问道:“如先生所言,若逐羌戎,后患无穷,可融入汉人,又该如何行事?”
但一想到其间难堪,天子眉头便垂垂皱了起来,朝中不会承诺,世家必会停滞,实施起来也不是易事。
卫秀看够了,便安闲不迫道:“我通一些经国之术,却更善乱国之道。来日南下,愿为大魏乱齐宋。在此之前,秀更愿闭门读书。”
如此贤达,方是天子所需。他神采更加和缓,眼中绽放着炯然亮光,道:“卿但请明言。”
又下雨了。春雨含潮,饮盏热茶,恰可去寒。卫秀对着濮阳弯了弯身,濮阳见她好端端的,陛下的神采也颇愉悦,便松了口气,坐在天子身边,与他道:“可有扰了阿爹谈兴?”
寺人也笑着应了,快步退了出去。
卫秀看着天子一听乱世,便本能堤防,如此费经心机得位,又如惊弓之鸟普通费经心机担忧失国。当真是不幸。
“说来讲去,那终是将来之事,面前要紧,是如何安设那数十万羌戎,先生可有良策?”天子探身问道。
必定是有怨!且他们享过关中繁华,定是更加念念不忘,天子几近能看到当时边关骚扰不竭,烧抢打劫,生灵涂炭。天子轻哼了一声,显现不屑,可他的神情清楚是已将卫秀之言放在心上了。
天子双眸更显亮色,面上倒是暖和安静:“不错。一众‘非类’,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生乱,朕便一举逐了他们走!”
濮阳便答了起来,其间宫人奉上热茶,濮阳也接了过来,像是早已晓得是天子特为她备下的,笑着道了谢。
说到底,那三万人因党争而死。这党争莫非是赵王与诸王之争?不是,是赵王与诸王身后的世家在相。天子又岂不知?不换牵武,一方面确切低估了凉州军情,另一方面则是不肯与世家过分锋芒相对,并将江统老将军视为保底退路,可谁知,这十余年来,江老将军早已被架空出军帐。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世家之盛数百年,看起来光彩夺目,实在只为一家之私。他们能把本身的君王卖了,而本身在新朝仍旧高官显爵、钟鸣鼎食,又岂是十数载便能礼服的?不过是在天子的手腕下挑选冬眠罢了。
可观凉州之事,天子如此恩威并施、宽严相济使得世家让步,仍有不能保全之处,更何况将来的某位新君。
卫秀也喝了。
卫秀却摇了点头:“陛下错了,我之所能,在于乱国。”
卫秀笑着摇了点头,以示不敢当,口上却未谦辞。
看这父女二人其乐融融,她心像被扎了一下,疼得短长。
卫秀低首,端着茶盏,悄悄拨去浮在面上的嫩叶。
天子表情好,笑着道:“来得如许急,朕还未与卫卿说上几句。”说是如此,但他下一句便道:“快让七娘出去。”
凡是有为之主,无不是爱才之人。且卫秀之父与卫氏有隙,她对卫氏必存怨怼,不但不会与世家搅一处,也许,另有抨击之意。
濮阳很快便出去,她衣上沾了一层精密的雨珠,乌黑云鬓,亦有湿意。
卫秀望向天子,唇角一抹澹泊儒雅的笑意,不似算计民气的凶险谋臣,倒似采菊东篱的清雅隐士。
如此要紧之事,天子竟涓滴不知,可见凉州之欺上瞒下,有多放肆。
天子看着她,浅笑道:“先生有此奇谋,不如为朝廷促进此事,也算善始善终。”这体例,她能想出来,定是有实施之法,如若不然,便形同空文,她也不会如此安然地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