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秀一点点向前,她的眼中便只剩下了天子一人,天子也在打量她。
卫秀目送她出去,转头便见天子在看她。
卫秀便将应对濮阳的说辞又说了一遍。此事可考,天子也已查过了。卫太师已模糊在天子这里提过。
终究到案前三步的间隔,身后推轮椅的寺人停了下来。亲人们的嘶喊十足都支出心中,卫秀弯身作揖:“拜见陛下。”顿了顿,又道,“请陛下恕草民不能全礼之罪。”
一盏茶尽,天子与濮阳道:“这里也没甚么意义,你也不必在这陪阿爹了,去后宫寻人玩吧。”
卫秀淡然道:“陛下已有厚赐,怎能说是未称谢?”
府中景色绝佳,红花为雨打落,残落一地。茶青富强的叶如洗过普通,苍翠欲滴,望畴昔,空中恍若满盈着水雾。连呼吸起来,都带了一股潮潮的味道。
宣德殿近了。它恢弘大气,如山普通,高矗立立。人在它前,如此纤细,忍不住便生出佩服胆怯之心。
卫秀木然地看着,她的心跳得缓慢,不是怕,不是惊,严峻似是有一些,但更多的是冲动。
卫秀便不慌不忙地直起家。
卫秀着玄衣,用玉簪,轮椅行得不疾不徐。濮阳亦不见急色,只与她说些陛见礼节,与天子爱好。
“哦?”天子兴趣盎然道,“何为逐,何为融?”
穿过皇城,入大内,便模糊可见内宦宫娥。常常是三五人并行,低首快步,不见迟延嬉笑,见公主辇车,便退至道旁,弯身候车驾畴昔,方再前行。
天子思考,逐出关外,他已想过了,趁刚打胜了仗,一股脑将这些不平王化的蛮夷十足摈除出关,并锁国门,不与关外贸易来往,如此数年,他们必当服软,到时再施恩,便是恩威并济之法。
卫秀仿佛听到父亲的嘶喊。
濮阳看了眼她的衣领,已划一得体。此时不是胶葛的时候,她便温声道:“此番召见,先生心中也稀有,说是为《徙戎论》,实则是为留先生在朝,想来先生已有应对,我便不说了。”她略略显出担忧来,君父待她慈爱宽大,待旁人却一定仁善谦让。声音更加柔缓,濮阳道,“过一会儿觐见,陛下多数不会留我在旁,望先生能谨慎待之。”
春日总免不了雨水缠绵。骤雨初歇,道儿上还是湿的。
卫秀只见羽林与宫人,便知这座宫城防备极严,如有一日洛阳城破,不说将士,就是这些宫人,怕都会自构成一支规律严明的军队。
本日天子召见,濮阳伴卫秀入宫觐见,府外车驾已备,二人侵占秀的小院中出来,并肩而行。
宫道上每隔小段,便立一羽林,羽林盔甲加身,身姿矗立,手持长矛。又不时可遇整队巡查兵士,防卫甚严,极其庄严,虽有人,而不闻一声人语。
越来越近了,她的仇敌就在那边,不需多时,她便会看到他。卫秀不担忧她会泄漏出恨意。
“阿濛,你躲在这里,不要出声,阿兄去将他们引开。”
天子忌讳甚么,濮阳早与卫秀说了,卫秀不会入朝,她也晓得,本日困难,便是如何回绝天子。只是天子,是说回绝就回绝的么?越是贤明强大的君主,越容不下臣民与他说不。濮阳岂能不忧。
可在卫秀口中,这倒是下策。
她惊了一下,却粉饰极快,未透暴露来,天然地转头,浅笑,和顺道:“殿下何事?”
礼节一丝不错,虽规行矩步,但面庞不见压抑苦闷。
她家高低数百条性命,从八十余岁的祖母,到出世不久的婴儿,都死在萧懿刀下,除了她,无一人活下来。她走到本日,感觉踏下的每一步,都能印出一个深深的血印,带着黑红的血迹。
上行下效,国君如何,已可窥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