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医在门前候着,濮阳将脉象传达,道:“皇夫还处昏睡当中,不好问状况如何,卿观如此脉象,可有大碍?”
卫秀深居山中,又将旧属都散尽了,濮阳自是不放心的,便花了些工夫,将她草庐中那三名仆人都拉拢了。卫秀不知是未发觉,还是不肯与她计算,一向未曾点破。
待卫秀再度醒来,天已大亮,濮阳已不在了。她回京去了。
周太医入室来了。
此时濮阳便自敞开的大门快步而入。
得他一句无大碍,濮阳总算又能放心。
那人坐在榻前的地板上,靠着床榻边沿,单手支着,撑在脸侧。这个姿式,必是睡不舒畅的,她轻合的眼眸不时颤抖,好似随时会醒来。
卫秀凌晨醒来,便见榻边倚着一人。
濮阳命侍从扎几个火把起来,连夜上山。
手誊写得极简朴,像唯恐惹了她腻烦,只寥寥几字罢了,说了然周太医的用处。半字不提相思。
室中是沉寂的,自无人出声,离床榻不肯的案上留了一盏油灯,如黄豆粒般的一点,门一开,冷风灌入,火苗跟着摇摆,如同风中残烛,几要灭了。
卫秀摇了点头,低头咳了两声,道:“不必了,这病不重,过两日便可病愈。”
上回也是如此,开初只小恙罢了,垂垂成了大病。
草庐中有人策应,远远见山腰有一派火把坠成的火龙,便有人开了流派。濮阳一到,三名仆人便跪于门两侧驱逐。
濮阳接报之时,已是傍晚,她无半晌担搁,当即兵分两路,一起派人入太医署,召周太医同业,一起命内侍省备马,带上十余名羽林,便往邙山奔驰而去。
她不由自主地一笑,笑意还未展开,眼眶却先湿了。
卫秀极是不舍,孱羸的身子却不争气。暗中终是赛过了她的认识。
她摸了摸卫秀的脸,又双手握住她的右手,柔声低唤道:“阿秀……”
可此时见到了她,濮阳又不满足起来。她还是想能日日见她,能听她嘘寒问暖,能在她怀中安睡,能与她相视而笑。
山路难行,她也顾不得很多,沿着盲肠小道,直往山顶的草庐行去。
周太医似不附和,也只得退而求其次,委宛着问了几句病状,卫秀见他固执,便描述了几句。周太医这才感觉有掌控了点,道:“皇夫殿下还是需以安养为上。”
卫秀看着濮阳,眼睛一眨不眨,直到双目酸涩,才觉本身这般,实在傻得很。
她守在卫秀榻前。
她约莫是烧得胡涂了,睡得非常昏沉。
“京中大臣正忙于为陛下择采侍君,皇夫还是需早日病愈,也好回京主持大局。”周太医随口说了一句。
卫秀像是睡得不平稳,指尖动了动。
周太医就着光看过,又细心揣摩了,回禀道:“这方剂用得极其安妥,照着服上几日,患者就当无碍了。”他游移了半晌,道:“但未能亲见患者,总归不稳妥,如果陛下准予,待明日皇夫醒来,臣欲亲身看诊。”
濮阳反手关了门,循着微小的光,走到床榻前。
但是她没有。
好久不见,七娘还是本来的模样,只是清癯很多。卫秀探脱手去,欲抚摩她的发丝,将要触到时,又惊骇醒了她,悄悄地收了返来。
卫秀躺在那边。
卫秀体弱,非常畏寒,每到夏季,她总抱动手炉,偎在炭火旁,汲取一点暖意。可纵是如此,她仍抵不过无孔不入的严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