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医忙以煎水冲刷,以针线缝合,后撒上药粉,用绢片包裹,算是勉强止住了血。
直到天明,卫秀也未睁眼,她没有好转的迹象,但是令人欣喜的是,她也未逝去,心跳虽微小,却仍固执地跳动。
但是无人晓得濮阳心中有多焦急。
卫秀平躺榻上,除却她格外惨白的面色,就如睡着了普通。濮阳守在榻旁,她攥紧了那迷茫的朝气,便如守住暗夜中将被吞噬的光点。
失血过量,再加箭伤,实难挺过。
濮阳毕竟不能一向不上朝。朝中虽安定,却非毫无隐患,天子如果大权旁落,宫廷便伤害了。
周太医当场便乱了神,脑海中如有重锤敲击,嗡嗡直响。他连路都走不稳,跌跌撞撞地跪倒在卫秀身前,往她鼻息下一探,心就凉了半截。又忙拉了她的手,找寻脉息。
但是卫秀却一向未醒。
濮阳点了点头,强作平静:“卿且考虑用药。”
一世人马皆驻扎山底,唯大臣与两位中郎将,各领百人上山护驾。
箭有倒钩,不成强拨,需将伤口切开。周太医取刀,割开伤口,鲜血不住涌出,周太医额上尽是汗水,他专注于部下,持续切开伤口四周的肉。
如此一晨,待大臣们归去,草庐方又静下来。
她说罢,想起若要施救,必不能在此处,须让阿秀躺下,她不知哪来的力量,抱起卫秀,就往里走。
与她活着比拟,爱与不爱竟显得那般无关紧急。只要她活着,濮阳乃至情愿一辈子不见她,不去密查她的动静。
卫太师本欲探视皇夫,以示忠心,但是陛下神采对付倦怠,他思来想去,毕竟没敢开口。倒是王丞相朴重,焦灼亦是显于脸上,多问了几句。
皇夫中箭,危在朝夕,无一人觉得她能活下来。
濮阳更加经心肠照顾卫秀,涓滴不肯假别人之手,乃至数日未曾合眼。周太医劝过几次,可想而知,是劝不动的。
卫秀并未听闻她的祷告。她的脉息一向在减弱,仿佛无声无息间就会去了。但是到了这一步,已只剩听天由命,便是神医,也束手无策。
伤口不成见风,室内犹骄傲盈血腥气。濮阳也未感到涓滴不适。短短一息,便如平生那般冗长。濮阳单独挨着,握着卫秀的手,不时寻她的脉。
周太医恭敬道,“此处毕竟不如宫中,所需药材亦不全,待明日,皇夫若……若,”他昂首看了眼濮阳,又低下头去,将“犹存世”咽了下去,委宛道,“如有好转,还当尽快回宫。”
物事很快备齐,周太医也不敢请陛下出去,见身边有一婢子,便道:“关门。”
濮阳像是突然获赐重生,通红的双目迸出亮光来,急声道:“快、快施救!”
宫中自是比山上温馨,宫室当中暖融融的,更是密不通风,不必担哀伤口受凉。宫中贵重药材无数,任人取用。
如此到了仲春末的一日午后,卫秀终究醒来。
刺客并未抓住,大雪满山,固不易逃脱,却也不易搜索,何况山上只十余名羽林,也难搜山。濮阳也未起火,她目下暂顾不上那刺客,她满心皆是卫秀,一门心机的想她能活下来。
但是事到现在,也唯有尽力施救了。
夏季衣衫厚,血还未渗到外头。太医剪开伤口处的布帛,一层层扯开,到最里一层,他忽觉不对,惊骇之色漫上他的面庞。
可即便如此,还是休咎难测。
她每日再忙,都会与卫秀说话,也许阿秀只是不肯醒罢了,她是能听到她的,也许哪一日,阿秀怜她苦心,便醒来了。
刺客早已查到,便是鸿胪寺卿焦邕。濮阳将他关在牢中,还未措置。她恨他入骨,恨不能亲手将其千刀万剐,但是她又想到焦邕是仲公弟子,阿秀待他,必会包涵面。因而她便暂留着她,欲等卫秀醒了,再听她的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