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来日春日,她还是昏倒,仿佛睡着了,就忘了醒来。
濮阳只凭着一线但愿吊住了明智,她盯着太医,双目赤红的,却连问都不敢问一句。
刺客早已查到,便是鸿胪寺卿焦邕。濮阳将他关在牢中,还未措置。她恨他入骨,恨不能亲手将其千刀万剐,但是她又想到焦邕是仲公弟子,阿秀待他,必会包涵面。因而她便暂留着她,欲等卫秀醒了,再听她的定见。
她每日再忙,都会与卫秀说话,也许阿秀只是不肯醒罢了,她是能听到她的,也许哪一日,阿秀怜她苦心,便醒来了。
如此到了仲春末的一日午后,卫秀终究醒来。
卫秀自是不会应的。濮阳便又悄悄地唤一声,神采和顺,腔调痴缠。
卫秀脉息愈发衰弱,但是光是还存有脉息便足以令人感激。
濮阳像是突然获赐重生,通红的双目迸出亮光来,急声道:“快、快施救!”
可即便如此,还是休咎难测。
周太医一咬牙,紧跟上去,叮咛仆人筹办拔箭所需物事。
直到天明,卫秀也未睁眼,她没有好转的迹象,但是令人欣喜的是,她也未逝去,心跳虽微小,却仍固执地跳动。
周太医忙定下神来,不再顾其他。
箭入胸口,幸而射箭之人被羽林所斥,发箭之时,卸去很多力道,不然,怕是要贯穿。更幸而伤口往上偏了几分,处于心口偏上,肩部偏下的位置,未入心脏。
周太医看着,竟生出一怪诞的动机,也许即便皇夫就此去了,陛下也不会安葬,她会留着她,纵使只是一具尸身,她也会一向留着她。
濮阳更加经心肠照顾卫秀,涓滴不肯假别人之手,乃至数日未曾合眼。周太医劝过几次,可想而知,是劝不动的。
卫秀并未听闻她的祷告。她的脉息一向在减弱,仿佛无声无息间就会去了。但是到了这一步,已只剩听天由命,便是神医,也束手无策。
侥天之幸,十余日下来,卫秀伤口未曾恶化。不恶化便能愈合,她的状况竟古迹普通地稳定下来。
濮阳已靠近崩溃,卫秀靠在她怀里,双目紧闭,没有一丝活力,仿佛她永久都不会睁眼看这人间。
如此一晨,待大臣们归去,草庐方又静下来。
婢子便是阿叶,她当即去关了门,回身返来,听候叮咛。到了这时,她也顾不上怕陛下了,唯恐郎君出一点事。
她不知那一日会何时到来,但她每日都在期盼。
京中闻得陛下遇刺,自是掀起轩然大波。羽林与虎贲二军中郎将奉丞相之命,率三万兵马往邙山驰来,以王丞相为首的数名重臣宗亲也一并赶了来。
皇夫中箭,危在朝夕,无一人觉得她能活下来。
刺客并未抓住,大雪满山,固不易逃脱,却也不易搜索,何况山上只十余名羽林,也难搜山。濮阳也未起火,她目下暂顾不上那刺客,她满心皆是卫秀,一门心机的想她能活下来。
与她活着比拟,爱与不爱竟显得那般无关紧急。只要她活着,濮阳乃至情愿一辈子不见她,不去密查她的动静。
但是无人晓得濮阳心中有多焦急。
卫太师本欲探视皇夫,以示忠心,但是陛下神采对付倦怠,他思来想去,毕竟没敢开口。倒是王丞相朴重,焦灼亦是显于脸上,多问了几句。
濮阳前一日便令人回宫取药,本日便可将几味缺的药都补全了。虽说宫中更适合养病,然此时卫秀也实在经不起挪动。濮阳与周太医筹议以后,决定迟几日再思回宫。
他下认识昂首望向濮阳,濮阳只果断二字:“救她。”
箭头取出来了,周太医却涓滴未觉轻松,濮阳神采亦不好。
周太医忙以煎水冲刷,以针线缝合,后撒上药粉,用绢片包裹,算是勉强止住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