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叶不住递上帕子，一盆热水很快便成血水，室中充满血的腥气，令人作呕。
全然未见周太医发白的面色。
濮阳心都凉透了，生生割开血肉，如此剧痛，谁能忍得，而卫秀却连半丝反应也无，她仍合着眼，毫无痛苦之色，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好似留下的只一躯体，而她的灵魂，早已阔别。
箭头取出来了，周太医却涓滴未觉轻松，濮阳神采亦不好。
卫太师本欲探视皇夫，以示忠心，但是陛下神采对付倦怠，他思来想去，毕竟没敢开口。倒是王丞相朴重，焦灼亦是显于脸上，多问了几句。
婢子便是阿叶，她当即去关了门，回身返来，听候叮咛。到了这时，她也顾不上怕陛下了，唯恐郎君出一点事。
卫秀闭着双眼，如与梦中安睡，她面色已好了很多，不那么惨白了，人却无可制止地肥胖下去，濮阳怕极了，她若再不醒，怕是要瘦成一把骨头。
濮阳不竭地诘责本身，为何要来，那刺客清楚是冲她，她若不来，便不会带累阿秀。她悔怨两年前，不该让卫秀出京，便是将她囚在宫中，也好过此时，命悬一线。她乃至悔怨与卫秀了解。她们了解至今，卫秀数次救她，她却数次置她于险境。
周太医把完脉,又查伤口，他低声道：“另有脉息……”
濮阳毕竟不能一向不上朝。朝中虽安定，却非毫无隐患，天子如果大权旁落，宫廷便伤害了。
他下认识昂首望向濮阳，濮阳只果断二字：“救她。”
宫中自是比山上温馨，宫室当中暖融融的，更是密不通风，不必担哀伤口受凉。宫中贵重药材无数，任人取用。
刺客并未抓住，大雪满山，固不易逃脱，却也不易搜索，何况山上只十余名羽林，也难搜山。濮阳也未起火，她目下暂顾不上那刺客，她满心皆是卫秀，一门心机的想她能活下来。
但是无人晓得濮阳心中有多焦急。
濮阳还是贴身照顾她，朝政有郑王与丞相，罹难决大事，方有人来叨教天子。
周太医恭敬道，“此处毕竟不如宫中，所需药材亦不全，待明日，皇夫若……若，”他昂首看了眼濮阳，又低下头去，将“犹存世”咽了下去，委宛道，“如有好转，还当尽快回宫。”
以后，濮阳还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卫秀，不时轻唤她名。卫秀昏倒的每一刻与她而言，皆是煎熬。
卫秀平躺榻上，除却她格外惨白的面色，就如睡着了普通。濮阳守在榻旁，她攥紧了那迷茫的朝气，便如守住暗夜中将被吞噬的光点。
卫秀并未听闻她的祷告。她的脉息一向在减弱，仿佛无声无息间就会去了。但是到了这一步，已只剩听天由命，便是神医，也束手无策。
她不知那一日会何时到来，但她每日都在期盼。
周太医看着，竟生出一怪诞的动机，也许即便皇夫就此去了，陛下也不会安葬，她会留着她，纵使只是一具尸身，她也会一向留着她。
箭有倒钩，不成强拨，需将伤口切开。周太医取刀，割开伤口，鲜血不住涌出，周太医额上尽是汗水，他专注于部下，持续切开伤口四周的肉。
周太医一咬牙，紧跟上去，叮咛仆人筹办拔箭所需物事。
伤口不成见风，室内犹骄傲盈血腥气。濮阳也未感到涓滴不适。短短一息，便如平生那般冗长。濮阳单独挨着，握着卫秀的手，不时寻她的脉。
她说罢，想起若要施救，必不能在此处，须让阿秀躺下，她不知哪来的力量，抱起卫秀，就往里走。
直到来日春日，她还是昏倒，仿佛睡着了，就忘了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