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夫顿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是另有一事,欲为柳四探一探天子口风,可皇夫俄然来了,这话便不好开口了。
夜色逐步侵染,白天的亮光皆已褪尽。园中宫灯盏盏,一处是明,一处是暗。
濮阳兴冲冲地去了,不一会儿,便换了壶酒来。
卫秀凑到她的颈项边,埋首入她柔滑的颈间,不说话,也不放手让她走。
柳大夫还持弯身作揖之姿,濮阳打起精力来,先将他打发了:“崇文馆素重贤才,柳四如有才调,断无拒其于门外之理。让他自去,请学士考校就是。”
卫秀未承诺,也未一口回绝,只是沉吟。
濮阳看了眼食案上的酒壶,转头笑与卫秀道:“你本日为我破个例可好?”
此时天将夜,秦坤早已去安排了,园中想必已置了食案,席榻。
濮阳忙替她夹菜:“空肚喝酒尚未,你用些菜垫垫。”
“七娘。”卫秀脱下衣袍,只余了中衣。
濮阳便非常严峻,阿秀虽允周琛往她杯中斟酒,但她一定会承诺她。如此一想,濮阳便难过起来,她在阿秀心中,或许真的,毫无分量。
卫秀将那文书放归远处,转头来看她:“可另有旁的事?”
濮阳沮丧,她约莫是见不到阿秀妒忌了。阿秀也许,也是真的不在乎。
卫秀便是一笑:“那我们归去。”
卫秀睡眼迷蒙地醒来,伸手拉住她的衣角,含混道:“七娘……”
后殿是濮阳常日歇息之所,偶然中午,她来不及归去,便会在此处小憩半晌。
濮阳有些悔怨了,阿秀身子弱,这两年好不轻易养得好些了,何必又如许折腾她。她倒了杯温水来,喂她喝。
说罢,令宫人重将奏疏还与他。柳大夫双手接过:“臣领命。”
卫秀答了濮阳:“路过此处,便来看看。”又笑与他道,“柳卿免礼。”
卫秀摇了点头。
濮阳的心揪了一下,又松开。想这个,实在没成心义。阿秀喜好她,又或不喜好她,她都不会罢休,阿秀喜好她,她自是甜美,阿秀若不喜好她,她也会假装不晓得,然后因她小小的靠近而感觉甜美。
卫秀眉心微松,不再多问。
仍旧是濮阳要她做甚么,她便甚么。
卫秀眉心微凝:“只御史大夫一人?”
濮阳一惊,阿秀晓得。
卫秀又是一笑:“你如何不问?你灌醉我,总不是为着风趣罢?还是你要做些甚么?”
濮阳俄然感觉,阿秀甚么都晓得,她一贯穿透,少有看不穿的时候。她晓得御史大夫欲促进她与柳四的功德,晓得方才她动气了,晓得她所说的另有些事,不过遁词。
“陛下,臣之子昨日伏听陛下教诲,深知本身不敷,欲入崇文馆,跟从张子学习诗赋,还望陛下恩准。”
“阿秀……”濮阳唤她一声,欲言又止。酒后吐真言,她原想灌醉了阿秀,再问问她,在她心中,她究竟占了几分。虽说阿秀喜不喜好她,她都会与她在一起,可她毕竟还是想问个明白。可面对一个醉酒的卫秀,这话,却如何也说不出口。
她不在乎。
濮阳望向殿门处,看清来人,她面上一笑,起家走畴昔,口中还体贴问道:“你怎来了?”
三月初四是个很好的日子,寒意散去,盛暑未至,夜色却格外诱人,她们每年这时总在月下,置一案称不上奢糜的筵席,她喝酒,阿秀端一杯净水,或观星,或望月,相互依偎,沉湎于充满柔情的夜色当中。
这一夜,甚是纵情,濮阳推着卫秀回寝殿。她不时看卫秀一眼,卫秀神采天然,眼中水波粼粼,如这夜色普通动听。
傍晚,卫秀从宫外返来,经宣德殿,她看了看天气,金乌西坠,朝霞遍空,时候已不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