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黑漆漆的,唯有窗外烛影透入的一丁点亮光。濮阳想了想,自榻里侧取过衣衫,轻手重脚地穿上。
濮阳看了眼食案上的酒壶,转头笑与卫秀道:“你本日为我破个例可好?”
直到华灯初上,濮阳方从梦中醒来。她身上一丝未着,依偎在卫秀怀中。卫秀睡得正沉,青丝狼藉,容颜半遮,呼吸一下一下的,绵长而恬然。
但她仍旧不动声色,既不戳穿,也无不悦。
濮阳望着卫秀平静如常的神采,弯了弯唇,微微一笑:“另有些事,恐怕要晚些归去。”
卫秀便是一笑:“那我们归去。”
卫秀摇了点头。
濮阳俄然感觉,阿秀甚么都晓得,她一贯穿透,少有看不穿的时候。她晓得御史大夫欲促进她与柳四的功德,晓得方才她动气了,晓得她所说的另有些事,不过遁词。
濮阳一惊,阿秀晓得。
卫秀眉心微凝:“只御史大夫一人?”
卫秀睡眼迷蒙地醒来,伸手拉住她的衣角,含混道:“七娘……”
濮阳回身躺回她身边,卫秀靠到她身上,还是睡意惺忪。濮阳将她狼藉的发丝悄悄扒开,柔声道:“还困就再睡会儿。我去令人备些吃食。”她们睡过了晚膳,眼下只怕已不早了。
濮阳有些悔怨了,阿秀身子弱,这两年好不轻易养得好些了,何必又如许折腾她。她倒了杯温水来,喂她喝。
夜色逐步侵染,白天的亮光皆已褪尽。园中宫灯盏盏,一处是明,一处是暗。
濮阳一愣,展颜喜道:“好。”她又看了看那壶酒,道,“你不善饮,我去换一壶。”
濮阳谨慎道:“可感觉酒味太重?”
她们相处多年,密切的时候很多,但是常常卫秀主动与她靠近,濮阳还是欢乐不已。
卫秀在后殿,无声无息的,温馨得好似不在普通。
卫秀看着她,眼中闪现些许笑意,那笑意使她双眸湛亮而幽深,在这夜色当中,煞是勾人。濮阳不敢再看,低头替她斟酒。
卫秀仿佛怔了一下,但她还是安静道:“那我去后殿等你。”
隔日三月初四,恰是七年前她们结婚之期。每到这日,她们常常于月下小酌,独得半晌安宁。
三月初四是个很好的日子,寒意散去,盛暑未至,夜色却格外诱人,她们每年这时总在月下,置一案称不上奢糜的筵席,她喝酒,阿秀端一杯净水,或观星,或望月,相互依偎,沉湎于充满柔情的夜色当中。
柳大夫踟躇半晌,想到柳四昨日回家以后,心神不宁,只不住问他,可否携他再见陛下一面,殷殷切切,满目倾慕。柳大夫心一软,不得不寒舍老脸,为儿子再求一回。
她不在乎。
卫秀略显猎奇道:“何例?”
这一夜,甚是纵情,濮阳推着卫秀回寝殿。她不时看卫秀一眼,卫秀神采天然,眼中水波粼粼,如这夜色普通动听。
园中公然已安排安妥,一方宽长食案,一张坐榻,榻上置了凭几,食案上已放了酒壶,杯盏,待有叮咛,便可将好菜摆上。
柳大夫欣喜一拜,方难掩忧色地退下。
宫人不知她为何有此问,还是恭恭敬敬地答了:“是。”
柳大夫大喜。他与学士同朝为官,如此小事,学士断无不该之理。陛下此言,便是准了。
卫秀正拿着一本书在看。她手里拿着书,却好久没去翻一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濮阳走过来,她听着声响,昂首望过来,淡淡一笑道:“但是措置好了?”
濮阳点头。
卫秀凑到她的颈项边,埋首入她柔滑的颈间,不说话,也不放手让她走。
卫秀又是一笑:“你如何不问?你灌醉我,总不是为着风趣罢?还是你要做些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