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医见濮阳记得当真,也是在心中松了口气。得知皇夫竟是女儿身,他真是怕极了,唯恐皇夫一旦病愈,便是将他灭口的时候。不过眼下看来,杀了他,真不如留着他,毕竟皇夫的身材,还需保养,与其再寻一大夫,不若持续用他。
如许的日子,如梦幻普通,畴昔两年,濮阳乃至连想都不敢想,现在,它却真的来了。
后见卫秀甚么也没说,她便假装甚么也没想,还是与卫秀寝于一处。
卫秀复苏,她的身材明显比畴前差了很多。那一箭未中间脏,却伤了肺,要好生保养。
已是仲春末,春满大地,她身前就是一处极其清幽的天井,庭中遍植花木,花间有蝶,树间阳光漏过绿叶的裂缝,和缓而温存地照下来。
卫秀没有说话,她抬手欲拭去濮阳眼角的泪,抬至半道,却如何也提不上力量,浑身虚透了。濮阳忙握住她的手,贴上本身的脸颊,卫秀弯了弯唇角,浑浊有力的眼眸仿佛也跟着温和起来。濮阳见此,泪水滚落,她忙擦了去,柔声道:“我去唤太医来。”
卫秀中箭,是抱了必死之志的,箭入胸口,她感觉疼,也感觉摆脱,独一放不下的,只要濮阳了。
卫秀想,舍不得她拜别的,也只要濮阳了。
不过半晌,用作沐浴之所的殿宇就到了面前。
这一回,濮阳不再镇静。
“阿秀……”濮阳愣愣地唤她。
卧床数月,浑浑噩噩,全然不知身在那边。唯有一个声音,远远近近的,总在耳畔响起,有人舍不得她。
卫秀思考起来,并未当即承诺。濮阳便有些严峻,生恐她点头。她是存了摸索之意的,如果卫秀心存去意,只等身子养好一些便要走,自是用不上孙中官,可若她愿留下来……
“你醒了?可有那里不适?”濮阳缓慢地问道,声音都带着颤意。
小菜爽口,配着清粥,非常隔胃。卫秀也可贵咽下整碗,濮阳见她喜好,记在内心,欲几日令膳房再做一回。
她低声安慰:“病歪歪的人,常常长命,你看我,次次都可逢凶化吉……”
濮阳见卫秀有些怠倦,便让她倚到榻上,替她捏了捏肩。中过一箭,伤口虽已愈合,却毕竟伤了底子,卫秀现在连久坐都觉力有不逮,往浴房一通梳洗下来,更是怠倦乏力。
她醒来之时,濮阳正将她扶起,让她倚靠在本身身上,端着一盏白水,欲喂她饮水。卫秀展开眼眸,眸中犹是浑沌,面前亦是恍惚,亮光刺目,她反射性地合眼,脑海中是空缺的,毫无认识,直到过了一会儿,适应了,才勉强视物。
一些事,卫秀昏倒时,濮阳未曾想过,她醒来了,却齐齐浮上了她的心头。
周太医来看过,鉴定卫秀已度过此难,以后便是好生安养了,药补也好,食补也罢,总之万不成再有偏差。她的身材,断经不起再来一回。
卫秀现在所居,并非含光殿,而是另一处更加清幽之所,与宣德殿隔得也有些远。纵是如此,一起提携过来,粥犹存热气,盛在玉碗当中,极是诱人。
卫秀既觉知心,又觉心伤难言,她点了点头道:“好,我不说了。”
那日邙山上,她为何替她挡箭,她昏倒前说了如有来生,下半句又是甚么,如有来生,她们又当如何?
有些事是不能说的,说了就会不灵,会破运。这是白叟常说的,但濮阳不知何时,也跟着坚信不疑,常常赶上与卫秀相干的事,她便会万分谨慎,哪怕明知不是真的,她都谨慎翼翼的,不肯留下一丝话头。
她手中提一食盒,食盒当中是熬得淡薄的米粥,与几碟清爽小菜。那米粥淡薄,带着稻米的苦涩气味,极是诱人,光是闻着香味便已令人垂涎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