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秀点了下头,扯过被子,又翻开一角,让濮阳也出去。
这回李寿兵变,朝廷虽忙,实在并无多少惶恐,便是濮阳也是愤恚居多。十万雄师,听着吓人,想要与朝廷作对,不过以卵击石罢了。
平叛之事当日便商定了,派出了一干将领。
濮阳笑着坐下来,也没有显出急色。她端起碗来,用起早膳。
她悠长服药,身上也感染出一股药香,濮阳靠着她,又被熟谙的气味包抄,才觉结壮了些,她又轻声唤道:“阿秀……”
卫秀见她实在繁忙,便拿过了她那些奏疏,替她看起来,又取了纸将批语写上,夹在奏本里。
濮阳依言喝了几口,方还给她。
卫秀伸手将她揽过,拥在怀中。
方才的反应,几近是本能。却忘了如此拒人于千里,必会使七娘悲伤。
濮阳沉默了半晌,收回了手,转头望向别处。
卫秀笑了笑,承了她的美意。濮阳却仍不放心,又摸了摸她的手,看她是否感觉冷了。此处距寝殿另有些路途,如果她冷了,濮阳多数会遣宫人从速去取了衣袍来。
萧仲二门之仇,是化解不开的,即便她留在宫中,即便她暴露心迹,但是,萧懿屠她满门之恨仍在,濮阳为萧懿之女,亦是变动不得。
卫秀睁眼,转头看向她。濮阳笑了一下,道:“你抱抱我。”
濮阳的手极暖,她覆在她身上的披风,也残留着她身上的暖意,卫秀俄然心中一动,她轻声道:“我的双腿,生来就是如此。”
看过一遍,又有批语的奏疏,看起来就轻松多了。
卫秀闭了眼,像是睡着了,但她的心却安静不下来。方才那般,怕是伤了七娘的心了。只是她的双腿便像多年前那一夜留下的伤疤,她站不起来,伤疤也好不了。故而她一贯不肯有人看到,也不肯有人来问。
只是濮阳也不敢让卫秀劳累,奏疏也限定了量,每日只能看多少,多了就不准了。她命内宦搬到卫秀处的奏本都是随便拣的,并不分大事小事,宫中便知陛下待皇夫信赖之重,竟无半分防备。
有她帮手,这才使濮阳免于没觉睡的困苦。
王师大捷,李寿军初战溃败。朝中民气大定,大臣们又揪着汉王不放了。十本奏疏里,有一半要将汉王问罪的。州郡也不安生,刺史们约莫被李寿吓着了,唯恐朝廷因这一回,顾忌起他们这些刺史来,卯足了劲要将罪名往汉王身上推。
“阿秀……”濮阳低声唤道。
宫人们早已被遣退了,只要两名提灯的走在前头。冷风一吹,卫秀打了个寒噤,濮阳忙解下本身的披风,盖到她身上。
卫秀承诺一声,待她说下去,但是却很久无声。卫秀低头,便见濮阳看着她,见她低头,她也悄悄地与她对视,过了一阵,濮阳弯了下唇角,道:“阿秀,你姓回仲吧。”她停顿半晌,又道,“仲濛,也很好听。”
濮阳皱了下眉,也未说甚么。
卫秀目光一软,到她耳畔说道:“七娘,你记不记得,要好好弥补我的?”
濮阳抿唇一笑,行动欢畅地走畴昔,问道:“你如何来了?”
“你用一些,填填肚子。”卫秀说道。
她已决计要忘了。
这个还字,听得卫秀锥心般难受,她唤道:“七娘。”
濮阳又看她一眼,眼中染上笑意,想想实在不能再迟延了,方仓猝拜别,早膳自是用不上了。
卫秀接过汤盅,笑着道:“去吧,别让大臣久等了。”
濮阳吃了七八分饱,便搁下玉箸,卫秀见几上那一盅汤她还未碰过,便端起了,送到她面前,道:“喝一点。”
卫秀不语,她并未感觉欢畅,也未感觉顺从,仿佛这是一件无关紧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