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四娘叫冤, 跪在堂下哭诉。
我看七娘穿得崭新的色衣,脸孔姣好,实是个美人胚子。我也疑她身量不敷,看着岁小,胡四娘却道:她家家贫,吃米汤都艰巨,自是肥大。我不疑有它,七娘看着又不幸,便给了胡四娘四十两的身代价……”
阿七内心伤苦,哭道:“我阿娘失银,我怕吃她吵架,不敢归家,甘心卖身为奴,得个温饱。她与我衣裳饭食,让我先在她家住下,过得半晌便对我说:天大的机遇,刚好有过路富商要买仆人,家中繁华,为人驯良,在他家作个烧火丫头也比别处强。我觉得真,便随胡四娘去了富商那,金富商给了胡四娘四个银锭,买了我。我与他端茶倒水,谁知他却……他却……要……”阿七忆起昨晚的惊险,团作一团,泪如泉涌。
沈拓见事了,颌首告别,行到不远处,听到身后鼓噪,本来是金富商一瘸一拐出来,吆五喝六要中间脚力雇车雇轿。沈拓腻烦,待要回身拜别,却见阿七跑上前去,也不知与金富商甚么了,金富商面露惊奇,随后点头应允。
沈拓将阿七送送,交还李二郎佳耦,李二娘子拉了阿七的手,道:“阿七,你不是卖与富商,银子呢?”
胡四娘掩面,哭道:“我也是美意,愿收留她一晚,隔日再送她家去交还她爹娘,也不算孤负与她阿娘一场熟谙。谁知滚烫的心肠,喂了狗肚,也不嫌烫个肚穿?我一说送她家去,这小羔娘落了马尿下来,膝盖一软,抱了我的腿,求道:四婶替我寻个去处,我家去,阿娘会打死我的。”
阿七跪在堂中,举目四顾,又看沈拓隐有祈求之意,谁知沈拓只擎刀而立,面沉不语。
金富商被打得皮开肉绽,知他看似贵公子普通,却不是好乱来的,再不敢有一丝的坦白,供道:“胡四娘与李七娘的活动,我不晓得。我宿在胡家,隔窗看到一身新衣的李七娘,心中喜好,她穿得素净,我也不知她是哪个,许是胡家亲戚了说不定。见着胡四娘,便拿话试她,她便说她新买一个小娘子,家贫被卖,问我要不要将买去?我实不知是她略卖的。”
沈拓内心实厌这干人,阿七也好,胡四娘也罢,嘴里只没实话。
沈拓惊诧之下,立足半晌,阿七回眸,忽得跑上前来,扬脸道:“都头内心轻鄙我?我不过想要好衣好食,我但是错了?”又似怕听到沈拓的戳心,掩面而去。
阿七屈膝跪谢,抬首笑道:“都头是头个对我好的人,我一辈子记都头的恩典。”
金富商被沈拓绑为,畏他比之季蔚琇还胜三分,蒲伏在地抖如瘟猪。
她家再污泥烂糟,关起门来,也是一家,我外道人,哪好因她哭求,便将她赚出来许个去处?一行自有一行的端方,总要知会她阿娘,白纸黑字写个清楚,按了红印,才是正理。”
沈拓拱手道:“明府,金富商的话中有实之处。”
季蔚琇心有不忍,又问责金富商,见他还是乱来,令差役挨倒,打了十棍。
差役一早便将李二郎李二娘子带到县衙,胡四娘诅天咒地,又问李二娘子,道:“二娘子与我也不是头遭的来往,我可有欺你?”
沈拓道:“我得了动静,胡四娘拐了一个小娘子家去,救人如救火,不及报于明府便赶去了胡家,撞门入内只见李家七娘躲在桌案底下,金富商拿珠钗诱骗,倒不似他口中所说的两相甘心。”
阿七听她说得不堪,似有千人万人的目光落在自家头上,泪水含在眼中,只恨无处可藏。
季蔚琇也是大开眼界,他手上捏着沈拓呈的那几张债纸,此中一张便是李家的,利逾六分,可谓厚利剥削。举债的图人产业,借债的倒还说她的好话,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