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栖沉默不语,待到归家后,亲手做了一碗鸡丝银芽索饼,汤清味鲜,热腾腾冒气,沈拓接过,连汤吃个洁净,直吃得鼻尖冒汗,目中隐有湿意。
何栖道:“你不说,我暗里少不得还要本身揣摩呢。”
季蔚琇摁住沈拓,道:“都头失礼了。”
季蔚明不好议皇家是非, 轻提水注, 道:“豪杰莫问前程,本朝吏治腐败, 百姓安居乐业, 衣食无忧,法师忍心万民再受流浪之苦?”
何栖听闻事涉存亡,低声问道:“大郎可要买些纸马酒水祭拜。”
季蔚明耻笑:“法师日日古佛经籍为伴, 倒没学得慈悲为怀。”
胖和尚叹一口气:“阿弥陀佛,都头所言……开弓无转头之箭,箭已离弦。”
季蔚明问道:“太子与昱王之争,引得朝野震惊、争论不休。法师心中可畅快?”
沈拓不好说透,推委道:“哈哈,阿圆不知,这是明府的主张。”
何栖听他问及,回神道:“未曾被翦了财帛,在林中碰到了小佛子,他手上沾了草灰,印得衣角好生一个指模。”
沈拓抚着她渐养得细致的指尖,长舒一口气道,“不瞒阿圆,我心中确切藏了事,只不好奉告阿圆,让你凭白与我一道烦恼。我为夫,白生了肩膀,半点事都担不得,算得甚么男儿。”
何栖忍不住掩嘴直乐,道:“他道你非惜花护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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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栖凑到他面前,细细看了半天,诘问:“可真?”
胖和尚嘲笑:“姓姬的赶尽扑灭, 这些年颠沛流浪, 没有一副硬心肠,哪有活路?甚么姬姓乃黄帝先人,吹得法螺呜呜响,为图脸面都雅,倒把祖宗都改了头换了面。你们的祖天子泥腿匪贼,连端庄的名、字都没有,斗大的字不识得一筐,为几斗米领着几上匪盗投在反王军中做了伙贼兵,因着残暴冒死得了反王的青睐,一起从百长到校尉再到亲信大将,匪便为匪,哪知知遇之恩,也是反王咎由自取,提了一个狼子在身侧,又嫁女为妻,成果反王这个泰山岳丈不但丢了兵权,连小命都断送其手中。
季蔚明不觉得然道:“前朝末年,民不聊生,食不裹腹衣无完裙,地步荒凉颗粒无收,荒蛮之地易子而食。法师父子所忠的天下明主在宫中酒池肉林,沉湎美色,真珠万斛倾玉盘听落声博美一笑,此等风雅,确非常人所及。”
沈拓去千桃寺表里刺探,公然没了小佛子的踪迹,倒遇着季蔚明亲信侍卫,,在道边与他说道:“都头,世子道本日不过品茶玩耍,其他望都头只作不知。”
沈拓道:“我们二人自不能,借借明府好风。”
沈拓道:“法师说得通俗,我却不懂,我也听过一句:牵一发而动满身。法师隐在暗处,看耍猴戏,你们算得甚么草芥,我们才是草芥。你们争斗,这个为王,阿谁为寇,我们却求日作夜休,嘴中有食,身上有衣,死时薄棺一副。
“大郎如果心有中结,不如奉告于我,幸许能分忧一二?”何栖轻语道。
小僧感念昱王与太子之情,又得知桃溪有隐姓名医,因而投名保举于昱王,昱王访之心喜,将人接入禹京送入东宫。不知太子可曾感慨昱王密意垂泪榻间?
沈拓忆开初识何栖时桃林之游,一时心旌动摇,笑道:“小佛子油嘴,可有咬舌胡言?”
沈拓点了一下头,答道:“本日偶然晓得郎中身故的内幕,他于我有恩,无端遭了横祸,我心中不快。”
沈拓揖手应下,立足闻寺中撞钟声,半晌才跨马归去。
季蔚琇与沈拓对视一眼:但是,桃溪名医倒是死于昱王之手。
何栖不及禁止,沈拓人早出屋急奔而去,她追上几步,扶门唤了一声:“大郎?”恰见施翎沽酒返来,便道,“阿翎,你哥哥不知遇着甚么事,急慌慌去千桃寺,阿翎得空看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