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实则她心底里却怄得发慌。
此事想必亦是皇后娘娘授意,企图么,不过是给她个不安闲,膈应膈应她,再趁便打打惠妃娘娘的脸。
但是,正所谓心结难纾,又岂是强改便能改得了的?反而是越压抑,便越不好。张婕妤不但减了饭量,早晨也睡不安宁,更兼身子本就娇弱,不出三日,便已是蕉萃娇颜、愁损贵体,如那经了霜的花儿普通,委靡不振。
钱寿芳怕她当真作下病来,忙拿出常用的药丸,各式哄劝着,她才吃下几粒去,再歇了歇,到底缓过来些。
“便这么着吧。”张婕妤笑了一下,面上愁色却仍未散。
这一日,张婕妤晨起以后,便感觉脑袋有些晕晕沉沉地,揽镜自照,那脸更加瘦下去一圈。
话一出口,她立觉不当,忙惶然四顾。
过后钱寿芳向尚服局呈报时,只说这杯子是她不谨慎砸的,赔的银子亦从她月钱里扣。
不过,她前脚方走,冷香阁的正房,便接连砸坏了两只粉彩茶盅。
冯尚宫倒还谨守着端方,恭声道:“娘娘谅解便好。这也是奴婢们渎职在先,过后自会向娘娘请罪。”
“司簿?”张婕妤轻声反复了一句,旋即便松开了眉心,提声道了句“晓得了”,又叮咛:“去把刘喜莲叫出去。”
冯尚宫便道:“奉侍娘娘的罗喜翠人不见了,她空下的缺本该着人替上。只是,现在宫里人手不敷,好些处所皆缺着人,奴婢等无能,委实调派不过来。唯今之计,也只能等去行宫的那批人返来了,各处人手方得补齐。此一事,还要请娘娘宽恕则个。”
钱寿芳上前去开妆匣,将胭脂并唇脂皆捧了出来,一面又问起第一个题目:“主子,要不要奴婢去外头迎一迎?”
怔了好一会儿后,她方喃喃道:“这一回,不知又要治我哪一宗罪了。”
她微松了口气。
张婕妤一脸恍忽,像没闻声。
钱寿芳此时也正打量着她,半晌后,便半是欣喜、半是必定隧道:“依奴婢瞧着,主子现在如许便极好,只消稍稍抹些胭脂便行了。”
外客登门,妆容服饰皆须得体,这也是宫规里明显白白地写着的,现在看来,起码这一点她还是做到了。
这些贵主儿也真是,你们自个闹便闹,何必难堪她一个小小婕妤?她算哪棵葱、哪棵蒜?人家一根手指头都比她腰还粗,折腾她这只小蚂蚁,成心机么?
钱寿芳哈腰将扇子拾起来,悄悄搁在案上,低声问:“主子,要不要奴婢去外头瞧瞧?”
张婕妤忙侧身避开,连声道:“冯尚宫太多礼了,些须小事,何足挂齿,何足挂齿。”
钱寿芳回声是,便挑帘出了屋,号召着芳月一同出去了。
如何这么烦!
张婕妤面色惨白,确切需求匀个面。
接下来两日,张婕妤便一向有些恹恹地,身子亦清减了好些,却也并不敢当真抱病。
见她终究懂了,冯尚宫亦自松了口气,面上神情却无甚窜改,还是客客气气隧道:“娘娘折煞奴婢了,奴婢那里当得起提点二字。”
也不怪她如此惴惴,委实是皇后娘娘前番懿旨,罚得过于重了些,张婕妤一向便没缓过来,现在这才过了三天,便又来了人,她自是担忧。
见她一径坐着发楞,钱寿芳便又将声音拔高了些,道:“主子,可要梳头换衣裳?”
这是盯着她这只小蚂蚁踩上瘾了么?
“妾明白了。多谢冯尚宫提点。”收起帕子,张婕妤低低应道。
冯尚宫对劲而归。
心下虽腹诽不已,张婕妤面上却还是笑意盈盈地,又向冯尚宫说了一席话,真真是好言好语、好声好气,面子里子都给全面了,教人再挑不出半点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