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徐珩、四爷徐瑞就跟在他俩身后,此时见状,对视一眼,默契地掉队几步,不再往前靠。
二爷徐肃“嗯”了一声,视野在彩棚内扫了扫,便径直走向右首第一个书案。
“呼哧、呼哧”,身畔俄然响起粗重的呼吸声,红药微惊,循声看去,便瞧见了红梅尽是汗珠的鼻头儿。
“我……我晓得了。”红梅颤抖着回了一句。
说话之人,恰是王宗子徐直。
不消昂首看,红药便已猜出,必是郡王府几位爷过来了。
她垂首立于案边,面前是敞亮的烛光,鼻端暗香浮动,耳畔偶尔传来建昭帝明朗的笑声。
“哈哈哈……”金露亭中再度发作出一阵大笑,也不知是谁逗笑了建昭帝。
不过,面圣的次数多了,她便也摸出了一些门道。
很漂亮的一张脸,因了这一笑,突然平增了几分邪气。
心是放下来了,却又有些绝望。
凡是景象下,天子是很少当众动笔墨的。
这是她身为皇后对血脉正统的态度。
以是,红药有八成的掌控,建昭帝底子就不会进彩棚。
徐直出世才满百日,便被彼时髦还健在的祖母――皇宗子妃、亦即东平郡王的母妃――带去身边教养,直到六年后祖母病故,徐直才回到朱氏身边。
不以兄长相称,反呼之为“王宗子”,看似打趣,挖苦之意却溢于言表。
守在棚中的红药,对此自是一无所知。
语气非常地密切,显现出对蓬莱县主格外的宠嬖。
一则,司礼监多的是能写会画之人,陛下口述、他们动笔才是常情;二来,据红药所知,建昭帝对舞文弄墨没多大兴趣,他平素最喜品香,打家具都在其次。
且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提及来,徐直与徐肃虽是嫡远亲的亲兄弟,然二人的干系却并不太好,究其启事,倒是王妃偏疼徐肃之故。
徐婉贞心下极是对劲,面上却维系着矜持的笑容,细声道:“臣女方才见娘娘忙着,便没敢扰了娘娘。”
宿世此时,建昭帝正病着,又何尝能有畅怀大笑的机遇?
她很体味初见天颜之人的表情,当年她亦是如此,初见陛下,又是惊骇,又有一点猎奇,更多的则是畏敬,慌到手脚都没处放。
或许,直到驾崩之时,他亦可贵有一刻真正的欢乐。
彼时,朱氏已然产下了次子徐肃,一腔母爱亦尽皆倾泻在了次子身上,徐直的回归当然令她欢乐,但是,母子分离的那六年,却始终横亘于他二人身前,难以超越。
红梅非常地严峻。
徐直面皮绷紧了些,笑容渐淡。
红药的唇角也跟着弯了弯。
一时候,各种动机此起彼伏,红药的脑袋又开端搅浆糊,头晕目炫地,欲待不去想,却又按不下这些邪念。
她确切是存了些等候的。
自重生以来,她头一次觉着,窜改仿佛也并非一无是处,便如行宫那一百来号活下来的宫人,以及此际大笑着的建昭帝,起码在他们的身上,红药看到了好的那一面。
“王宗子客气。”徐肃停下脚步,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
建昭帝本就兴趣颇高,自是大笑着允了,命人再添三副彩头,皆是些女人家喜好的新奇玩意儿,图个一乐罢了。
拢共瞧来,也就二女人徐婉柔好些。
她的欲望很快便实现了。
没过量久,便有人走进了彩棚。
款款放下银叉,周皇后提起帕子拭了拭唇角,顺势望向走在最后的徐婉顺。
这也是人之常情。
看起来,他们已经作得了诗,这是要录下来给天子批评呢。
红梅怕得也太早了。
按了按腰间已然不算紧瘦的革带,徐直微胖的身形一动,拂袖而笑:“二弟大才,愚兄倒是不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