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日来,是想要送你一件东西。”汪直并不筹算让难堪持续下去,出口突破了沉默。他从怀中拿出一件形状瘦窄的漆盒,中心雕了几枚初绽的梅花,四周衬着的两组竹叶中贯穿了一叶芭蕉,倒是显得精美。
或许,之前也模糊是信赖的,只是不如眼下来得狠恶。可她同时也明白,汪直身为宫中寺人,总归有些不得已的态度。他既然敢承认,她便信赖他本不肯如此殛毙。
沈瓷的手紧了紧,踌躇半晌,俄然绽出笑容,风雅将漆盒放入袖中:“明白的,礼尚来往嘛。既然如此,我便不客气地收下了。”
沈瓷被他这一长串话惊了一跳,不由后退了几步,一个趔趄,袖中的漆盒摔了出来,盒盖弹开,暴露内里的金钗。
钗头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鸾鸟,脖颈伸长,仰首向天,羽翼为红色五彩,每个细节都雕铸得精美详确。
“嗯。”
汪直愣住了。
“旬日……”汪直不由反复一遍,他要在旬日以内,找到能够顶替沈瓷的新任督陶官,还要让皇上感觉对劲,时候略微紧急。不过,想到此后沈瓷就能陪在他的身边,又于焦灼当中,泛出点滴欢乐的滋味。
汪直声音干涩,语气固执:“现在你问完了,对劲了吗?然后呢?”
她低下头,咬了咬嘴唇,有一刹时的慌乱,又很快安定下来,用手背擦了擦额上的细汗:“……汪大人。”
汪直从鼻腔里“嗯”了一声,按捺住翻涌不断的心机,细细看了看沈瓷,从她决计躲避的目光中窥见闪躲,勾起唇角笑道:“我也不是第一次来,如何感受明天你这么慌呢?”
沈瓷看着他,这小我,这双手,他真的做过卫朝夕说的那些事吗?又曾经是以何种手腕伤害了小王爷周边的人?她不自发将手伸入袖中,用指腹悄悄摩挲着漆盒上的梅花镂雕,面前微微一黑,只感觉窑炉腾腾的火光都暗了一下。
沈瓷看着他的眼睛,一颗心越来越沉,越坠越深,哀告般地求证:“没有的吧?或是就算提出,你也没有去做的,对不对?”
然后?沈瓷也不知然后该如何。但从他亲口承认的那一刻,她的确有些信赖小王爷的话了。
“……”沈瓷咬了咬下唇,在脑中反几次复地考虑言语,深吸一口气,摸索问道:“汪大人可还记得,有一日在宫中,我曾问你……万贵妃残害皇上嫔妃之事是真是假?”
汪直背脊生硬,心中不成停止的作痛,整小我顿时被寒冰冻住。他实在并不惊骇别人问这个题目,但现在这问出的人是沈瓷,统统便大不一样了。
汪直这才悄悄懈了一口气,抬头看天,唇边却不自发挂上了一丝舒心的笑容,本是魅惑的颀长眉眼中装点了些许温和的光,苗条的手指在背后交叉相握,倒也显得舒坦亲热。
沈瓷一怔,发急和惭愧同时涌上来,惹到手心微微发疼,但毕竟还是伸脱手,翻开了盒盖。
汪直听了她前面这番话,更觉痛苦,仿佛是一只被拿住了七寸的毒蛇,自知理亏,唯有效愤怒来讳饰破裂的心。他猛地转头,指了指沈瓷:“你内心没我,便拿这件事来做挡箭牌吗?”
他的背另有些生硬,略带狼狈地分开,留沈瓷单独站在原地。背后,是窑炉冲天的火光,澎湃窜起,映红了半壁天空。<
沈瓷面色沉寂地别过甚去,内心却道,又如何能不慌呢?前次两人那般不欢而散,她又不测得知小王爷同汪直之间的旧仇,本日再见,已不似畴前坦诚畅快的滋味。
天然是坦白得越久越好,比及统统灰尘落定,她已经留在了他的身边。到当时,他自会竭心极力地待她好,以弥补他的擅作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