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这才悄悄懈了一口气,抬头看天,唇边却不自发挂上了一丝舒心的笑容,本是魅惑的颀长眉眼中装点了些许温和的光,苗条的手指在背后交叉相握,倒也显得舒坦亲热。
“为何送我这个?”沈瓷昂首,看向汪直,顺势阖上了手中盒盖。
他的背另有些生硬,略带狼狈地分开,留沈瓷单独站在原地。背后,是窑炉冲天的火光,澎湃窜起,映红了半壁天空。<
沈瓷悄悄摇了点头,对峙道:“能不能先答复我,有还是没有……”
沈瓷怔住,被他的一句反问堵得说不出话。
她昂首看他:“我还是那句话,你的恩典我不会忘,我也是真的将你视为好友,并没有窜改。我只但愿你是真的不得已,并且……如果能够,此后请不要再如许做了。”
他并不筹算在此时将这个动静奉告她。
汪直听了她前面这番话,更觉痛苦,仿佛是一只被拿住了七寸的毒蛇,自知理亏,唯有效愤怒来讳饰破裂的心。他猛地转头,指了指沈瓷:“你内心没我,便拿这件事来做挡箭牌吗?”
沈瓷看着他,这小我,这双手,他真的做过卫朝夕说的那些事吗?又曾经是以何种手腕伤害了小王爷周边的人?她不自发将手伸入袖中,用指腹悄悄摩挲着漆盒上的梅花镂雕,面前微微一黑,只感觉窑炉腾腾的火光都暗了一下。
寂静半晌,汪直俄然问:“你筹算甚么时候分开都城?”
汪直皱着眉头笑了一下,没有改正。一时候再无任何话可说,只再掸了掸漆盒上的细灰,再次递给沈瓷:“我另有事,先走了。”
沈瓷倒是不敢多看,如果在他表白心迹之前,她或许还会大风雅方地收下,但现在情势,却仿佛变了味,令她不敢妄动。
“会有效得上的时候。”汪直心道,等她肯定留在都城,他总会寻求机会揭开她的女子身份。他再将漆盒推了推,道:“你且收下吧,至于戴不戴,便是此后的事了。”
沈瓷一怔,发急和惭愧同时涌上来,惹到手心微微发疼,但毕竟还是伸脱手,翻开了盒盖。
汪直蹙眉道:“你说。”
一支金丝凤鸾钗。
沈瓷面色沉寂地别过甚去,内心却道,又如何能不慌呢?前次两人那般不欢而散,她又不测得知小王爷同汪直之间的旧仇,本日再见,已不似畴前坦诚畅快的滋味。
沈瓷被他这一长串话惊了一跳,不由后退了几步,一个趔趄,袖中的漆盒摔了出来,盒盖弹开,暴露内里的金钗。
汪直声音干涩,语气固执:“现在你问完了,对劲了吗?然后呢?”
汪直从鼻腔里“嗯”了一声,按捺住翻涌不断的心机,细细看了看沈瓷,从她决计躲避的目光中窥见闪躲,勾起唇角笑道:“我也不是第一次来,如何感受明天你这么慌呢?”
她低下头,咬了咬嘴唇,有一刹时的慌乱,又很快安定下来,用手背擦了擦额上的细汗:“……汪大人。”
他的嘴角抽了抽:“如何问起这个了?”
或许,之前也模糊是信赖的,只是不如眼下来得狠恶。可她同时也明白,汪直身为宫中寺人,总归有些不得已的态度。他既然敢承认,她便信赖他本不肯如此殛毙。
听起来,仿佛并无任何恩断义绝的意义。
“旬日……”汪直不由反复一遍,他要在旬日以内,找到能够顶替沈瓷的新任督陶官,还要让皇上感觉对劲,时候略微紧急。不过,想到此后沈瓷就能陪在他的身边,又于焦灼当中,泛出点滴欢乐的滋味。
沈瓷嘴角抽了抽,苦笑道:“我现在每日做寺人打扮,压根用不上这个。”
“约莫另有旬日。”沈瓷牵强笑笑:“分开前必定会把给你的礼品做好,放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