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字,乡音实足。
老头舔了舔嘴唇,把货车车门翻开,李阎窜了上去,坐在副驾驶上。
“我刚才啊,一向没张嘴,给你留脸。”
大队上没跟村民筹议,总之先动手为强,老早就签条约,把地卖了。
这家工厂厂房扩建,是为给人家兵团做设备。细了小勇也不清楚,可有这档子干系,水就深了。
此人,李阎熟谙。
他话里话外,一点脸也没留。李阎还感觉不过瘾,又弥补道:
李阎今后一看,小两百米的履带起重机开了过来,七八米的货车跟人家一比,涓滴不起眼。
李阎直摆手,也不说话。
李阎就在车上听着,他一伸手,把老头前窗放的茶水杯拿起来,也不见外,拧开盖子吹了吹热气。
“我数三下,就派人吊颈车,那老不死的再不把车都开走,我连人带车,都他麻了个痹地扔出去!”
“这事,不能闹。越闹越完。”
这么着,这事担搁下来,有几户人拿了钱,再让人家这么一恐吓,也打了退堂鼓。可祖坟被人刨了,哪能统统人都忍气吞声?
声音固然喧闹,可对峙的人堆里头,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顶着厂牌,高八度的嗓子分外出挑。
“昂~”
“你敢?!”
村民这边推搡还嘴,两边嘴里都不洁净。可这男人骂的格外刺耳。村民这边脱手吃了亏,可也不乐意走,局面就这么僵着。
刘老头嘴唇动了动:“大阎,这事和你没干系。”
老头眸子一动,李阎在外边车外边敲窗户。老头摇下玻璃,一腔烟酒嗓:“大阎,你如何来了?”
一边是刘老头几个外甥和侄子,气势较着矮人一头,吃了点亏,一个个身上负伤,显得很狼狈。好几个都站着都勉强。
工厂的态度,不过是先礼后兵,可惜地是,李阎来晚了,“礼”这个流程,他没赶上,这时候恰是“兵”。
张继勇晓得很多点,这事费事在,李阎这个镇边上,有大抵一个营的驻军,甭管外埠人信不信,镇上大街生果摊边上的胡同口,也写着明晃晃的“军事禁区”四个字。
他手指头戳在刘老头大儿子的脸上。
两边人推搡着,食指都要指到对方脸上。
“好话我给你们说尽了啊,你们不是耍横么,好办,瞥见没?”他一指前面。
“报警!我替你报!”
刘老头虎着脸:“你婶找你了?用不着。你返来也没几个月,别掺杂这事。”
“没事。”
现在看,这事八九不离十,就是这么个环境,可往口冷里说。货卖一张皮,人凭一张嘴,崔婶说的话,一定就满是实话。李阎直愣愣插手,轻易里外不是人。
刀疤男用力嘬了嘬烟头,吐口唾沫站了起来。
就算李阎认定了,这事他管,也得先张望张望。
这下子捅了马蜂窝。村里人不接管补偿,指着大队支书鼻子说,告到死也要告。
他一转头,嗓子眼那句“上车”只崩出一个“上”字来,和车窗上喝茶水的李阎打一个对眼。
李阎说完回身进屋。丹娘伸手递了一件外套过来,李阎点点头,披上就往外走。
崔婶哆颤抖嗦地,她论述得很乱,李阎听了个大抵。
他一张嘴,也是本地人,
一个挂着事情证的中年人走路带风,他拍了拍叫骂的“工人”,走上前嗓子宏亮。
李阎看了几眼,地上有摊血,边上,是两边扎堆儿的,脸上带血的男人。
……
条约里盖厂房的地盘,有村里几家人的祖坟,一个没看住,全让工厂开铲车给平了。骸骨撒了一地。这里头就有崔婶他老头子家……
另一边是工厂的人,一个个固然穿戴工厂礼服,却较着不称身,流里流气的。本地人都认得出,这里头有好几个是镇上着名的滚刀肉,不消想也晓得,是工厂这边特地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