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只听西桌那身穿画袍的文士清笑几声,道:“这位小师太好学问哪,若不嫌弃,请两位过來共饮一杯如何,”荆零雨见他气度雍容、眼底含笑,下认识地摸摸本身头上帽子,心想:“此人眼睛倒是尖得很,”笑着甩个眼神儿畴昔道:“你此人太也寒酸吝啬,连邀客也不风雅,贫尼固然年纪还轻,但是酒量但是不小,等闲的三五斤下肚,也只当垫个底儿,你只请一杯,那还喝个甚么劲儿,”
只见那墙上的題字很长,黑压压的占了一片,不细看倒像一幅画,写的是:“酒醉成狂且,遗溺玷绮罗,渍迹如疆拓,一派好江山,怜我边民难,相扶捱饥渴,**卷地來,铁蹄迸灵魂,妇女面涂泥,啼婴入鼎镬,茅芦起红盖,烈火满城郭,叹我九州中原地,豪杰男儿无多少,恨不能随红玉、学谯国,仗剑西去平鞑虏、收番魔,提得单于掼帐下,游四海、示东倭,”
常思豪扬手指道:“那学红玉一句,想來说的是当年大宋朝名将韩世忠的夫人梁红玉了,却不知那谯国事甚么人,想來也是一名了不起的巾帼豪杰吧,”江先生笑道:“是啊,谯国指的是谯国夫人,她是南朝梁武帝时人,为高凉太守冯宝妻室,曾率兵平过兵变,德威广被,保得一境安然,被称作是南疆柱石,官方则称其为圣母,”常思豪有些讶异:“原來这谯国夫人有过这么大的功劳,我却从未听过,实是孤陋寡闻之至,”江先生摆了摆手:“那倒也不是,大象无形,大音稀声,有些人也都是人缘际会,遂成其名,谯国夫人的事迹能留传后代,已是可贵,更有很多豪杰藏于草泽,却冷静无闻,少有人知呢,”
荆零雨白了他一眼,口中低哝:“哼,你们跪在石榴裙下看人,当然瞅她高大非常,”她语声甚低,连身边的常思豪也沒大听清。
常思豪“哦”了一声,自知失态,回看时,公然四周墙上都有字,近处靠梯旁这壁上也有,细看时,一首写的是:“面朝西來耳听东,望断高楼燕巢冰,多情倒底平生月,渡口筏轻走渔灯,”
常思豪未料在都城亦有人知得此事,忙道:“炸掉尸堆也算不得甚么,至于冲营,那是多亏了秦老太爷的战略,驱了俺答南下掠得的牲口在前面开道才获全胜,我不过出了些力量,那里算得上甚么豪杰,”画袍文士笑道:“常侠士忒谦了,鄙人姓江,这位先生姓朱,我二人皆‘百无一用’之辈,早闻常侠士诸般豪杰事迹,沒想到本日能在京师得见,幸何如之啊,”劈面那青衫文士也点头浅笑:“百般皆有定,万事尽随缘,江兄,我们见着常侠士一面,这都城就不算白來呀,”常思豪拱手为礼:“江先生,朱先生,幸会,”三人端起杯來,相互请安,一饮而尽,那穿画袍的江姓文士对破俺答一役甚感兴趣,问及相干,常思豪一一报告颠末,当日战役景象乃他切身经历,谈起來自是意兴湍飞,两文士也听得几次点头,胸怀大畅,三人酒到杯干,喝了个痛快淋漓,常思豪这会儿离西墙近了很多,述罢旧事,眼睛瞧着壁上这诗,愈看愈觉凛烈残暴,血雨腥风劈面而來,仿佛此身又回到故乡、回到边疆疆场,对这位水女人不由又多生出几分敬意和靠近之感,说道:“这诗壮怀狠恶,非常大气,真沒想到竟是出自女孩儿家的手笔,”
前面几字,另有几分绢然秀意,然愈往下,笔力愈狂,字体忽大忽小,如刀劈,似斧剁,如鸦惊,似水决,狂暴无端,直有破壁之势,至到最后,的确撕天裂地,难以辩识,落缀五字:“河东水颜香,”势如疾风摧竹,纷飞刀叶,最后那香字旁下尺余,另有一个极大的墨点,呈放射状崩炸开來,明显是写到最后,愤力掷笔于墙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