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黑,轮值兵士吃罢战饭上城,城头上守备的兵士下来安息用饭,伙夫们倒比方才繁忙多了。常思豪除了看住这灶的火,也趁间隙提水拿碗,忙来跑去,别的几个老军看这孩子手脚勤奋,也都不再发牢骚,各自埋首干活。
几人绕过数处残垣断壁,来到一个大院外,开门出来,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常思豪料是屠宰场,他自小与屠户糊口,也便不惧了。搭眼瞧去,只见院中心白乎乎地一大垛东西,堆得跟小山相仿,中间放着几张大案子,案子边立着菜刀架,上面宽薄厚重各式刀具俱全,锋口闪着青光。墙角立着几口大缸,盖着铁盖,腥气便是那边最浓。
人肉……人肉!
常思豪由徐老军领着,来到伙房,这伙房原是三间民居,已拆了顶,梁木椽子砖头都被运至城墙上备战,剩下四周少半截墙壁,尚稍能拢些风。
徐老军扶住常思豪肩头,面无神采,一口气长长嘘出:“孩子,别怕!那不过是些肉罢了!”
比年大旱,庄稼颗粒无收,树皮野菜也几近被扒光、挖光了,家间断顿数日,公公、mm和本身三人都饿得头眼发昏。
这老军瞟了一眼常思豪,笑道:“娃子,俺的技术,可差远了,待会儿看你那徐阿公的,去皮不带肥,剔骨不留肉,那才叫妙手哩!”谈笑间已将那尸双臂及大腿的肉割下刮尽,骨架扔在一边,用刀将肉挑起,甩向另一案子,那边老军手持双刀,空中一挡,将肉截摔在案上,双臂疾挥,直如车轮扭转,案上“笃笃”之声不断,转眼间将肉切成豆腐般划一的数十小块,然后双刀一挥,将肉扫进大锅以内,行动流利,谙练已极。
常思豪侧头回望,还觉得本身说错了话,忙赔不是,徐老军摆了摆手道:“没有干系,你叫我阿公,我非常欢乐,怎会怪你呢?”
看着常思豪在那草堆中蜷身睡下,徐老军坐在灶边,望定了吞吐不定的火光,内心冷静地念着:“阿公……阿公……”两个字,叹了口气,抬头望那一轮好月,不觉间眼眶又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