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先生毫无惧色,搁壶安安稳稳靠在椅背上,明朗一笑:“掌爷是在说我么,这话可真不知从何论起了,嘿嘿,这大夏季的,能安避暖室,喝酒听风,难道妙哉快哉,兴趣高涨,吟两句诗,需求甚么胆量了,”
水颜香打个响指,那四胞姐妹会心落座,揉弦弄萧,乐声浮起,曲调温和,如空山凝雾,露睡香兰。
这喧哗以后的喧闹,令她脸上出现酒醉的嫣红,仿佛一种小女人初见了生人的羞怯,让人感觉现在的她,和刚才在内里踏栏畅笑的她,竟似是两个绝然分歧的存在。
文酸公拍桌而起道:“如何不会,纵使再过个四五十年,水女人只要还在这里弹,我便还会來听,”
查鸡架直咧嘴,不住耸肩搓手,心知她这么胡來但是不妙,回看主子,只见徐三公子正点头晃脑,拍着巴掌,仿佛感觉水颜香不管唱甚么,都是妙不成言,世人听这曲子婉转动听,唱得也舒缓好听,在间奏中还大声喊好,待听到后來这一段,的确恶趣实足,相互间难堪对视,谁也没法再夸出口了。
徐三公子对此毫无筹办,见水颜香欢畅,世人又主动,天然乐不成支,忙着人取來笔墨,四下分发,但是一见要纸的人多,又不由开端皱眉,查鸡架瞧了出來,大声道:“诸位,水女人身子娇弱,上百首的词,只怕她唱到天亮也唱不完,不如愿写者每人限写一阕,集上來由她遴选,选中的便唱,如何,”
假甲轮拨,曲声便起,唱道:“我愿目光浊,身如秋禾萎,秋禾式微一身萧,倒是人间美,我愿鹤产生,登高和泪醉,泪中旧事有悲欢,不带芳华悔,我愿住丰都,渴饮鬼域水,嫁个妖精做婆娘,生它一窝鬼……哈哈……哈哈哈……”她弹曲点头,现编现唱,放浪行骸极是高兴,唱到最后两句,竟然忍不住本身笑出声來,下颌扬得高高,领下半掩雪脯跟着笑声乱颤,一光阴痕亮眼。
水颜香一笑搁下酒壶,瞧着世人道:“个个才高八斗学富五车,那潘安子建岂不遍街都是了,”查鸡架忙笑道:“有才无才,笔下看來,女人不如应下,來做一回才子主考,也是个嘉话呢,”水颜香哈哈大笑。
她直起家來神采怔怔了好一阵沒有再出声,仿佛刚才哈腰那一下使得酒劲上头,有些迷醉,手拢琵琶,无认识似地略调了调弦轴,目光洒了一圈,转到常思豪这一桌时略作停顿,眼睛眯起,喃喃笑道:“嗯,就以刚才的话題为引,來一段儿吧,”
那文酸公将小扇在掌心一击,道:“此言有理,我们说得再多也是瞽者述象,词文曲调讲究的是个神韵,如人登临绝顶,方明荷尖蜓立之妙,纸上摹溪,留白处自有泉声,统统心照,何庸赘语,”说罢小扇一摆,闲闲落座。
她也不等别人,抬头咕嘟嘟灌了一大口酒。
世人被她几句话说得发楞,酒端在手,忘了去喝,也有人在她这半醉半醒的话里听出无穷孤单愁寥,大生感慨,眼圈竟然有些发红。
水颜香一哈腰,将那剩下的半壶酒搁在脚边,喃喃自语:“唱点甚么呢,”
她稳了稳怀中琵琶,目光缓缓向前拂扫去,人们气味为之一凝,顿时满厅里都是心跳。
酒成一线入杯,哗响。
厅内世人神采痴愣,仍沉浸在某种虚幻当中,常思豪的彩声令他们回过神來,稀稀拉拉的掌声随之响起,忽又连成暴雨疾风式的大水。
他身子略往前探,阴沉森隧道:“日月便是明字,东风便是东厂,这不就是在讽刺我说风话,借东厂之势,一手遮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