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祥平瞧见六成和尚,喜道:“哈哈哈,你來得恰好,诸位,六成禅师是老夫老友,你们当中也有很多人识得,本日这胡僧便是为他所擒,我们可得好好相谢呢,”众儒生听了赶快都躬身见礼,六成也略陪些笑容,连连摆手谦谢,袁祥平见他身边站这男人肤色栗黑身条雄浑,腰挂宝剑银鞘盘龙,不由暗自惊奇,六成先容道:“如何,常常说,见了面反倒不认得了,这位便是在大同破俺答的云中侯常思豪啊,”袁祥平怔了一怔,上高低下几次打量,欣喜道:“不错,不错,公然与传闻普通不二,”当下折膝于地,便施大礼参拜。
“不错,”袁祥平目中悲芒涌动:“当年南宋陵夷,鞑子起兵破普州、入顺庆、潼川府,搏斗成都,到得眉山,将千载藏书、数十万珍刻雕版收聚成堆,以火焚之,照得江山透血、汶江生红,当时学人搏命护书,皆被搏斗,千家万户百不存一,先人忍辱负重,在元鞑治下轻易偷生,更是志屈难伸,直到太祖摈除鞑虏,建国大明,各省励精图治,百废皆兴,唯川中无有转机,只因当年受屠过于惨烈,人脉不接,学脉亦断,想要规复元气,实在力不从心哪,”说到此处以袖掩面,老泪纵横。
常思豪跟六成伏在屋脊之上也是心潮彭湃,但是现在火黎孤温复苏着,却又不便下去相见。
常思豪和六成和尚在屋宇间纵掠,连跨数道围墙,來至红光大盛之处,只见上面是一个广大院落,正堂高大,屋门大开,灯光亮亮,屋里一大头老者跪对灵桌香案,念念有词,屋外广坪之上站了百十号儒生,神情冷竣,面色寂静,手里尽是熊熊燃烧的火把,照得满院红十足一片,院子当中架起一个大柴堆,当中竖起一个庞大的木桩,上面绑定一人,眉高鼻挺,耳戴金环,耷着脑袋阖目如睡,恰是火黎孤温。
袁祥平见胡僧遭火燎虽不致死,却也大出了一口恶气,这时李双吉拍灭了身上火焰,由六成引过來相见,袁祥平仰起大头瞧他,内心非常欢乐,拢须笑道:“云从龙,风从虎,豪杰身边人物,亦自不凡哪,”当下叮咛摆茶设酒,要接待三人,李双吉已经吃过了饭,便留在内里卖力看管火黎孤温。
火黎孤温身上烧了很多水泡,非常灼痛,特别两只大金环被火燎热,烫得耳垂刺痒之极,其痛苦实比疼痛还要难过,现在正自咬牙强捱硬挺,听了这话却惭愧难当,立时大呼起來:“你们晓得甚么,我这……这是马阴藏相,”马阴藏相即外阳缩如孺子,乃内功大成的标记,众儒生那里晓得,一听都眯起眼來,脸露鄙夷之色,先前那小学童暗自嘀咕:“强必执弱,富必侮贫,贵必傲贱,小必自大……”
常思豪一听面上失容,从速加快打马冲來,到得近前,也顾不得走门了,和六成两个直接从马背跃上围墙。
火黎孤温身上被油泼透,沾火就着,燃烧极快,火苗刹时便从脚底窜上了颈口,加上柴堆浓烟滚滚,烈焰冲天,他连烧带呛之下,也是呜哇怪叫,李双吉的喊声与之合在一处,倒真像是番邦鸟语对答,众儒生也都在狂呼乱喊,一时候院中乱作一团。
火黎孤温情知不好,呲牙咧嘴,急得眉毛乱跳,六成和尚也顾不得甚么战略了,喊了声“袁祭酒,”纵身跃在院中,常思豪见这环境,也只得跟了下來。
那大汉恰是李双吉,他在内里跳不上墙,心中焦急,绕來绕去好轻易找见大门,内里又都上了栓,喊人无应,只好用蛮力撞开,三苏祠院子颇多,众儒生又都在深院举火,半途更无人禁止策应,他两条大腿撒开,尽管奔红光处而來,一道也不知把门撞坏了多少,现在见火把连珠抛來,赶快左拨右闪,烫得哇哇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