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全顿时心宽,料这必是钟金发明廷辅与我走得近了,说话又挥退摆布,形状有秘,便告了偏状。无凭无据,有何用处?哑然发笑道:“哪有此事?”
俺答怒道:“还敢瞒我!来人,推出去斩了!”
俺答面无神采,冷冷瞧着他,并不出声。隔了一会,才道:“你但是心口如一么?”
昂首望去,帐中烛光如豆,外间风声吼怒甚急,扶被坐起,回想梦中之事,心想曹操横槊赋诗之时,离赤壁之祸不远,此梦恐非吉兆,心中惴惴不安,正想间,忽听一声炮响,震天动地。
俺答和钟金对视一眼,展颜浅笑:“嗯,所言有理。那么还照原打算停止。天气已晚,智囊早早归去歇息罢。”
赵全神采不动,心中翻了几翻,暗忖雷龙五万军攻袄儿都司,黄台吉率部三万赶去,在数量上固然不敷,但是加上袄儿都司的人马也很多,兵力上应当够了,俺答方才见疑于我,为何又忽委以重担?恐怕此中有诈,还是在摸索于我,可不能上这个当。乃安闲道:“不成,雷龙长途奔袭,势锐而必疲,有大王子赶去助战,足以抵挡,大汗若率重兵声援,营寨空虚,一旦大同明军出袭,军需辎重以及南下所得,皆不保矣,依臣之见,还是重兵断后,辎重先行,缓缓而退,不成过于暴躁,以免为敌所乘。”
赵全面色惶然:“此事我未对任何人提起,纵有走泄,亦绝非微臣所为!”
刀斧手一拥而上要绑赵全,吓得他仓猝趴伏于地:“臣实无罪,望大汗细察!”
俺答看了他好一阵,这才沉声道:“你与明军私通,欲背我复投南朝,是也不是?”
乌恩奇忽道:“后营起火了!”几人转头望去,只见那面天涯飞红,照如白日,苏赫巴寿挺刀道:“我去后营!”纵马越栅飞出,四蹄趟翻,在炮火中抵触而去,途中见有鞑靼兵卒惊乱奔逃者,皆挥刀立斩,却也扼不住败退之势,心想本军向来悍勇之极,为何本日如此不济?奔出不远,霹雷隆地盘动颤,就见前面牛马嘶号,蹄炸毛惊,披火奔窜,数量极多,冲栏破栅向前营卷来,彻地连天,好像潮流普通。
赵全眸子转转,心说黄台吉为人卤莽少智,此等大事他能奉告王廷辅,一定不会奉告别人,动静是从他那边传出去的也说不定,只是在俺答面前,怎好说他儿子的不是。叩首再拜:“大王子率兵自后离营,三万人马,岂能瞒得过众军耳目,引发军士们猜想群情,也属普通,恐怕一定晓得本相。臣自投大汗以来,历经十三载,兢兢业业,忠心不二,何尝起过背反之心?臣老婆后代皆在大板升城内,臣若谋反,他们岂有命在?何况明朝天子昏庸无道,怎比得上大汗精华天纵,德殊伟胜,臣去鞑靼而近南朝,是弃明投暗,鸟奔荒山,臣虽愚笨,这等痴行也决不能为!明朝知臣在鞑靼扶保大汗,早视臣如眼中盯肉中刺,赏格相缉,臣又岂能去自投坎阱!此恐是有人见妒,谗谄微臣,望大汗明察秋毫,为臣做主!”
鞑靼大寨灯火照天,巡营瞭哨来往穿行,杂而稳定。俺答治军极严,哪一个也不敢偷懒怠慢,铁卫营中更是个个精力。
俺答淡淡道:“起来吧。”赵全谢过起家,向钟金和乌恩奇又各施了一礼,这才退一步垂手侍立于侧。俺答道:“雷龙出塞,必是王崇古所使,此人诈术极深,今次不知他是否亲身出动,若如此,以他的用兵,只怕黄台吉也不是其敌手。我故意再率四万军亲去声援,留智囊断后,未知你意下如何?”
俺答宏亮的声音在炮声中模糊传来:“稳住阵脚,不成惶恐!”赵全叫上几个侍从庇护,急仓促赶至中军铁卫营,忽见一人步下奔至,此人头如麦斗,体似山熊,手提鬼面开山钺,恰是博日古德。他身无重甲,体挂薄衫,明显起得仓猝之极,冲过来大声喝道:“大汗,炮击来自北面,黑夜中只见炮火闪光,看不清多少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