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答看了他好一阵,这才沉声道:“你与明军私通,欲背我复投南朝,是也不是?”
昂首望去,帐中烛光如豆,外间风声吼怒甚急,扶被坐起,回想梦中之事,心想曹操横槊赋诗之时,离赤壁之祸不远,此梦恐非吉兆,心中惴惴不安,正想间,忽听一声炮响,震天动地。
俺答面无神采,冷冷瞧着他,并不出声。隔了一会,才道:“你但是心口如一么?”
赵全叩首如捣蒜:“大汗明鉴!臣绝无贰心啊!”
俺答怒道:“还敢瞒我!来人,推出去斩了!”
俺答面上失容,暗忖:“竟然有炮?城上大炮射程绝然达不到这里,并且又是从北面来的,莫非是明朝的救兵到了?”向身边大喝道:“巡城的马队呢?”炮声震耳,嘶声混乱,无人应他。正这时又一骑飞至,顿时人身高体壮,粗黑面庞,红髯赤发,眉如飞火,手中拎着大砍刀,恰是大将苏赫巴寿。他离得远远便大声急禀道:“大汗,仇敌大炮射速极快,估计数量很多!我带人想冲杀出去,仇敌营外布伏了弓手和火铳手,火力麋集并且持续无隙,实在难以冲破!”赵经心中惊怖,那天在大同城南已经近间隔明白过炮轰的滋味,看现在环境,仿佛轰营的炮弹能力与那日不相高低,火器但是要命的东西,瞄上了纵是大罗金仙也躲不开,忙大声道:“大汗,恐是明军大援已至,我们撤兵吧!”
赵全叩首于隧道:“是。”
他仓猝披衣起家出帐察看,但见星月消隐,夜色黑沉,只怕已到了丑末寅初时分,夜风凉猎,将旗角扯向西南,四周炮声麋集,连成一片,营寨中仿佛炸开了锅,一个个洁白的帐蓬被炸得翻飞而起,箭楼折倒倾颓,四周都是桔黄色的火焰,军士驰驱,马匹乱窜,呼声嘶吼,乱作一团。
目睹大统领返来,甲叶哗声立响,红衣铁卫们两厢一分,让出门路。
赵全顿时心宽,料这必是钟金发明廷辅与我走得近了,说话又挥退摆布,形状有秘,便告了偏状。无凭无据,有何用处?哑然发笑道:“哪有此事?”
乌恩奇领着赵全走进大帐,施一礼站在中间。
钟金此时亦披甲上马,提了枝长枪在手道:“我从后营迂回而行,拐到北面看看!”
赵全眸子转转,心说黄台吉为人卤莽少智,此等大事他能奉告王廷辅,一定不会奉告别人,动静是从他那边传出去的也说不定,只是在俺答面前,怎好说他儿子的不是。叩首再拜:“大王子率兵自后离营,三万人马,岂能瞒得过众军耳目,引发军士们猜想群情,也属普通,恐怕一定晓得本相。臣自投大汗以来,历经十三载,兢兢业业,忠心不二,何尝起过背反之心?臣老婆后代皆在大板升城内,臣若谋反,他们岂有命在?何况明朝天子昏庸无道,怎比得上大汗精华天纵,德殊伟胜,臣去鞑靼而近南朝,是弃明投暗,鸟奔荒山,臣虽愚笨,这等痴行也决不能为!明朝知臣在鞑靼扶保大汗,早视臣如眼中盯肉中刺,赏格相缉,臣又岂能去自投坎阱!此恐是有人见妒,谗谄微臣,望大汗明察秋毫,为臣做主!”
赵全面色惶然:“此事我未对任何人提起,纵有走泄,亦绝非微臣所为!”
刀斧手一拥而上要绑赵全,吓得他仓猝趴伏于地:“臣实无罪,望大汗细察!”
“嗯。”俺答略挥挥手令刀斧手退下,语气和缓很多:“黄台吉为人粗暴,口无遮拦,我是晓得的。我治军任人唯才,向无种族成见,你身为南人,坐到智囊的位置,惹恨遭忌也属平常,你的忠心我岂能不知?方才片言相试为戏,你不要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