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语声转柔:“云南湿地民风悍野。常有盗匪勾搭处所官员反叛。一向令朕心不安。你到任以后要细心监察。详参遗漏。勿失朕望。归座吧。”
隆庆瞥了他一眼。隔了好一阵子。俄然道:“詹仰庇听封。”
常思豪偶然旁观歌舞。回想刘金吾讲过的场次安排。晓得梁伯龙的戏就在这场歌舞以后。内心又开端不安。遥向戚继光方向望去。只见他正规矩地执杯接酒。神采多少有些心不在焉。郭书繁华给戚继光斟完。明显发觉了这边的目光。又斟一杯。双手捧起。含笑移目向常思豪遥遥相敬。常思豪瞧着他那温文尔雅的模样。回想起他的出身。倒觉颇不对味。感慨之余略陪一笑。忖想不管如何说。场面上还得要过得去才成。便也举杯表示。喝了一回。
徐阶仰身向上道:“皇上说得甚是。写來谱去。不过那几个音阶变更。弹去奏來。也不过还是六律五音。细细想想。实在古板得很。千年以下琴尤在。百年以后无斯人。音乐给人的不过是当时一段表情罢了。”言罢视线垂低。目光一斜。
隆庆仍不睬他。在紫宸台上踱着步子。浅笑向世人道:“祭灶有句话。叫上天言功德。回宫降吉利。为甚么连灶王去见玉皇。都要多说些功德呢。朕觉得。玉皇也忙了一年、累了一年了。也想好好地过个年。好好歇上一歇。如果过年的时候。底下的神仙们还來告状混闹。那他必然是不高兴的。诸位爱卿觉得。朕猜的有沒有事理。”
詹仰庇要求脱期本來是为了迟延一下时候。好找人筹议对策。一听这话。仿佛皇上还另有用心。隐具别意。又萌收回些许但愿。当下叩首道:“是。臣必然经心极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隆庆道:“朕升你为云南道监察御史。马上见效。三日以内。离京上任去罢。”
群臣面面相觑。皇上久不上朝。谁也摸不准他的脾气。举杯礼谢。各饮了一回。
进殿以后前行两步。便被军人架戟拦住。他向摆布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立足朗声说道:“噶举派护法金刚丹巴桑顿。拜见陛下。愿大明国运昌隆。陛下万寿无疆。”言讫合十见礼。
一曲奏歇。众艳姬缓缓收势退下殿去。舞姿却袅袅如烟。仍在众官脑筋中缠绵环绕。令人回味不己。
隆庆坐回宝座。身边也多了两名宫女服侍。此时曲声一变。文静悠然。爽如清风送雪。数十名艳姬翩翩入殿。歌舞起來。她们一个个头挽高髻。斜插步摇。明珠缀耳。脂点红唇。上身都穿戴红底金线小坎肩。肩峰领口处白绒翻卷。内里罗衣轻浮如蝉翼。半透明材质的广袖下。粉白玉臂模糊可见。水带长绫挥动起來如花枝逐雾。分外妖娆。
徐阶举杯道:“本年风雨调和。南北歉收。黄河沿岸也沒有产生大的水害。入冬以后。各地又普降瑞雪。来岁必然又会有个好的收成。老臣觉得。这都是皇上洪福齐天。我大明的气运昌隆。诸位大人。我们都來敬皇上一杯如何。”
徐阶谦谢一番。与众官又饮过一轮。搁盏道:“皇上。刚才这段歌舞所配乐由。便是石麓所作。”
徐阶淡淡笑道:“所谓‘大言炎炎。小言詹詹’。大言者。世之真言真谛真法也。故必简白直接。淡然灼然。小言者。世之虚文谎话臆语也。方才旁征佐引。噜苏纷繁。人间凡僧俗道常常设坛辩经。长篇大论。却都浮泛无物。比之上师的一言醒世。实不成同日而语。上师医道高超。治病更只需一两指戳去便立见奇异。传闻这些日在京诊治疑问。活人无数。令在坐很多位大人都有受益。可有此事。”
丹巴桑顿垂首道:“小僧自乌司藏曲水雄色山而來。沿途广传佛法。治病救人。京师亦是小僧旅途中的一站。因小僧地点的雄色寺与白塔寺很有渊源。故而在此少作羁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