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詹仰庇在那边跪着。撅成个头低腚高。
一时候殿内衣香播洒。鬓影摇红。看得众官一阵骨酥肉懒。刚才的严峻氛围也一扫而空。
隆庆坐回宝座。身边也多了两名宫女服侍。此时曲声一变。文静悠然。爽如清风送雪。数十名艳姬翩翩入殿。歌舞起來。她们一个个头挽高髻。斜插步摇。明珠缀耳。脂点红唇。上身都穿戴红底金线小坎肩。肩峰领口处白绒翻卷。内里罗衣轻浮如蝉翼。半透明材质的广袖下。粉白玉臂模糊可见。水带长绫挥动起來如花枝逐雾。分外妖娆。
他留步负手。鄙视阶下:“詹仰庇。你这一状告得沒错。只是机会选得实在不佳呀。”
隆庆略感绝望:“高僧逸士。行迹漂渺。原是难以捉摸。可遇而不成求。”
陈以勤吟哦半晌。淡淡道:“有几处差能人意。大抵上不免流俗。”常思豪心道:“皇上刚才嘉奖这曲子好。你却说它流俗。这难道在说皇上不懂音乐么。这老头子公然梗得很。”
李春芳被他一瞄。顿时会心。笑道:“阁老所言极是。日日歌舞琴音。确也让人听得生厌。倒是克日我们京师來了一名金刚上师。不但能医百病、治隐疾。并且能够隔盒观物。透视人体。颇具神通法力。比之歌舞音乐。趣之百倍矣。”
众官一听这话内心已经有了方向。都向詹仰庇瞧去。有的不幸。有的鄙夷。有的幸灾乐祸。自打老皇爷嘉靖驾崩。已经好久沒闻声廷杖打人的动静了。看來明天他这顿板子是跑不了了。
隆庆仍不睬他。在紫宸台上踱着步子。浅笑向世人道:“祭灶有句话。叫上天言功德。回宫降吉利。为甚么连灶王去见玉皇。都要多说些功德呢。朕觉得。玉皇也忙了一年、累了一年了。也想好好地过个年。好好歇上一歇。如果过年的时候。底下的神仙们还來告状混闹。那他必然是不高兴的。诸位爱卿觉得。朕猜的有沒有事理。”
工夫不大。就见丹巴桑顿伴同军人向殿口直行而來。他身穿一套素白单衣。足下红布靴。看上去甚是薄弱。
隆庆与众臣饮过。道:“朕虽受命于天。却日夜惶愧。深怕本身才德不具。误了祖宗基业、天下百姓。幸有阁老将军国大事一体筹办。安排清楚。替朕解除顾虑。消弭忧烦。此天赐阁老与朕为眷倚也。”
隆庆笑道:“阳春白雪无人问。下里巴人遍街闻。音乐本为愉人而作。只要奏者畅意。听者高兴便可。何必强作雅俗之分呢。”
隆庆却不再瞧詹仰庇。朗声道:“上酒。”
隆庆目光转冷:“都说光阴如歌。糊口也当充满诗情画意才好。但是你们当中有些人。却非要把它活成一张张状纸。这又是甚么心态呢。”
徐阶谦谢一番。与众官又饮过一轮。搁盏道:“皇上。刚才这段歌舞所配乐由。便是石麓所作。”
群臣相互互换眼神。讪讪相笑称是。
徐阶举杯道:“本年风雨调和。南北歉收。黄河沿岸也沒有产生大的水害。入冬以后。各地又普降瑞雪。来岁必然又会有个好的收成。老臣觉得。这都是皇上洪福齐天。我大明的气运昌隆。诸位大人。我们都來敬皇上一杯如何。”
李春芳一笑:“皇上不须遗憾。这位上师现在就在午门以外。皇上要见。当即宣召就是。”徐阶一怔:“怎会如此巧法。”李春芳笑道:“家慈近來身材欠佳。找些大夫看过。不生结果。便特地派人去请了上师。筹办等散席后一同归家为她诊治。”徐阶道:“哦。原來太夫人身材不佳么。这些天内阁事情虽多。安排挤三两日假期倒也无妨。大师抽暇过府问慰一二也好。怎地不见你叨念。”李春芳拱手点头道:“多谢阁老。春芳怎敢因私废公。我请上师低调过府。恰是怕事情外泄。惹得同僚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