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旗道:“禀大人,小人郑元。”
郑元叩首:“多谢大人!”
郑元一笑,道:“如何,又来找我要人帮手?”
统领道:“你很聪明,我升你为总旗,这些饥民急需饮食,你带他们先开饭去罢!”
马队入城,饥民们重又镇静起来,因为他们都嗅到城内的硝烟中稠浊着的一股诱人肉香。
统领侧目了望,只见那些饥众面庞凄苦,疲弱不堪,兵士大肆捕人,而他们连逃都逃不动了,此等人物何能用之?但是回顾再望捉来那些“精干”,不由轻叹一声,道:“把那些饥民也带上吧!”
少年拨弄着沙土,挑些中间色彩较深稍觉潮湿的放在嘴里,细细咂摸,黑瘦的面上,暴露愉悦的欢容。
忽地雷声转动,隆隆作响,众饥民都倏然瞪大了双目,望向天空,有力量者更是扶墙站起,心口跳得嘭嘭直响,久已干枯的泪水洇到眶边,都忘了抹擦舔食。
统领从马队中寻着那小旗,道:“你叫甚么名字?”
这时城头高低来一队人,也是民夫装束,浑身泥土,汗臭薰人,一见这些人占了先,立时吼骂起来,一人带头嚷道:“你们新到乍来,取碗便吃,我等在城上繁忙一天,反要掉队,是何事理?”说着便要上前夺碗。
诸人未明以是,马队已然冲过没有城门的墙洞,顿时兵士虽盔甲蒙尘,却面庞整肃,无半丝倦意,为首一统领人物冲上几近倒倾的土墙坡,勒马扫视四方,目光炯炯,雄峙威仪,令人不敢正视。
骄阳当空,无云无翳,地步爆裂如鳞甲,一派焦干气象。
兵众轰然呼应,策马奔走,散向八方,破民宅而入,捉捕精干,搜取粮食,一时候哭嚎四起,声震于天。
郑元斥道:“你是甚么人,也敢说这等话!莫忘了你们刚来之时,是甚么模样!”那人怏怏而退,郑元见世人仍面带不平,振声续道:“大师携力同心,共御番贼,食禄之事,绝无厚此薄彼。新众久饥,须有汤肉充饥,才有力量,军中食品充盈,你等稍待半晌,亦无妨事,何必抢来抢先?”世人听了,面惭称是,唯唯退在一边。这边新来的民夫吃这一吓,都吃紧地吞咽,一片呛咳之声,引得郑元点头感喟。
统领朗声道:“不必再晓得传喻,立即脱手!”
徐老军打量常思豪一番,眉头早皱,察看郑元神采,暗忖无甚转机,拍拍常思豪肩头,感喟道:“倒了大霉!小鬼便小鬼吧!不知是要他帮手,还是要我照顾他哩!”
正迷惑间,只见土城外黄尘大起,疾卷而来,尘暴中啼啸咆号,隐见骏影雄驰,阵容慑人!
徐老军道:“上命我岂不知?若非实不成解,我老徐也不会开这个口!”那边几个伙夫老军听了也附合着建议牢骚。
徐老军走到近前,拱手笑道:“郑总旗,恭喜恭喜!”
郑元皱皱眉头道:“千户有命,番贼狡计多端,且攻城甚紧,凡能上城者都须上城守御,你那几个老军虽苦累些,毕竟还忙得开,我看就……”
诸民夫面庞愁苦,无法刀剑加身,莫敢不从,饶那统领这番话如何掷地有声,也不上心。小旗见状大声道:“军中有的是供应,平酒方肉,先到者赏!”近年连遭大旱,颗粒无收,糠菜尚且难见,诸人一听有酒肉可食,立时精力百倍,欢声雷动,统领大喜,批示马队引民夫出城。那些墙边屋角饿倒的饥民听有肉吃,都挣扎着爬起来,有的刚尽力撑撑身子,竟忽地生硬跌倒,就此死去。厕身于饥民中那黑瘦少年闻之眸子转动,略一衡量,“呸”地吐出咂摸很久的沙子,跑将出来,就欲跟进钻入民夫步队当中,忽觉颈中一紧,再不能动,本来是一马队用马鞭卷住了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