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了!不想了!想不明白!”高拱自言自语了一句,披衣下床,到书房去,本身脱手掌灯,翻出《大明坤舆图》来看,“喔呀,不看不晓得,一看吓一跳,国朝由东到南,边上满是陆地!”他怔怔地看着,俄然脑海里闪现出一个可骇的动机:时下佛朗机人已然远渡重洋来到家门口,谁知另有哪个国度也在日夜赶造大船,正欲向这片大海驶来?倭寇毕竟不是国度正规军,已然让国朝难以抵挡,如果别国官军乘船打过来,这一大片海岸线,如何保卫?如许想着,盗汗不由涔涔而下。
朱衡惭愧地一笑:“新郑是晓得的,朱某与潘季驯治河观点一贯对峙,他上的本子,我给他采纳,必有打击抨击之嫌,是以本部就照单全收了。”朱衡虽与高拱同岁,中进士却早九年,是前辈,是以他不称“元翁”,而代之以籍贯称之。
朱衡把刚才的话又反复一遍。
本日比昔日到阁要早,可一下轿,却见司礼监掌印寺人孟冲已在文渊阁门口候着。
“轿夫白日睡觉,夜里服侍老爷高低朝,”高福嘟哝着,“可小的白日夜里都没空睡觉,熬死人嘞!”
“好了,备轿去吧!”高拱一扬手道。
“皇上改票或采纳的事,很常见;只是新郑当国,这类事未曾产生过,偶尔一次,新郑也不必太烦心了。”朱衡阅罢,反而安慰起高拱来。
高拱每日只睡两个时候,是不是做梦、梦见了甚么,已得空顾及了。可这天夜里,刚睡下,阿谁奇特的场景又呈现了:苍茫无边的大海,时而波澜澎湃,时而风平浪静。影影绰绰可见海面上商船鳞次栉比,穿越来回。船上有中土之人,也有红发碧眼的夷人,喧闹非常。忽而,这些舟船拥堵到一起,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车轮,呼啦啦向岸上滚来,势如破竹,所向披靡,把村落、街巷夷为高山,田间劳作的农夫们瞥见此轮,乱纷繁捧首鼠窜,场面恢弘可怖……
“内心乱,先不议这事了,大师都好好想想。”高拱摆手道,他一拍书案,“君忧臣辱,漕运的事,非完整处理不成!”
斯须,书办把批红本都抱到高拱的朝房,他站在桌旁,快速翻检着,终究看到了一道皇上御笔钦批的奏本,只见上写着:“今岁漕运比常更迟,何为辄报工完?且叙功太滥,该部核实以闻。”
“不成!皇上把国政拜托给我,我安得如此得过且过?”他喃喃自语道。
“刚才张阁老不是说了吗!”高拱不耐烦地说。
“高老先生,万岁爷生机啦!”孟冲焦心肠说,“老奴特来知会高老先生一声。”
一回身,见高福揉着眼睛站在门口,吓了一跳,责怪道:“黑灯瞎火的,站这里做甚?”
“高老先生,是为漕运的事。”孟冲道。
“疏浚河道是为了运漕粮,是以终究还是应以粮运迟速为查验标准,至于筑了几个导流渠口,就要请功,委实不该。无妨遣官到实地复勘一下;再者嘛……”朱衡欲言又止。
大海、巨轮、珊娘、将士……高拱回味着梦境,再也没法入眠。他百思不得其解,这个梦境何故频频呈现?珊娘入梦,并不奇特,毕竟,他的脑海里,会不时闪现出她的倩影;梦到大海,仿佛也有解,这些天,海运的事,一向挂在内心;将士见海而退,也可找到泉源,国人夙来害怕陆地,将士也不例外;只是,那只巨大的巨轮,又是何意?
“啊?!”高拱大惊。他觉得是宫里的寺人宫女惹皇上活力,命孟冲来找他,要他替皇上出气的,千万没有想到皇上会是为政事而生机,自是大吃一惊。
高拱沉吟半晌,道:“差礼科给事中雒遵往邳州等处查勘河工。”言毕,一扬手,“大司空,归去快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