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则官府,一则官方。”王宗沐道,“官府这边,抚台当差派专人、雇拨海船、调拨粮米与护航官军,从速试航;官方,抚台可出布告:本地处所,不拘军民人等,如有甘心将自有或拉拢之杂粮,用自家船只装载,自胶州海口起运至天津籴卖者,均赐与执照;如果良民,则重加犒赏,如果戴罪之人,则允其通过试行海运赎罪。”
“批交工部题覆。”高拱脱口而出。
梁梦龙、胡槚都暴露惊惧神采,节堂里顿时堕入沉默。忽听门外侍从禀报:“京师来书!”梁梦龙率先跑出去,一把接过,倒是写给胡槚的。胡槚一看,恰是师相的笔迹,双手禁不住抖了起来,很久才翻开,仓促扫了一眼,压在心头的大石头终究落了地,仰天重重呼了口气。
王宗沐踱步很久,道:“抚台,下吏看,可双管齐下!”
新河之议,本出仆意,然非有成见。既曰不成,便当已之;惟理地点,已何与焉?所示海运,详考明白周悉,具见经国之猷。若果得遂,实国度无穷之利。但不知试行者有下落否?幸早见知,以慰悬悬。
梁梦龙从胡槚手中接过书牍,展读毕,怔了半天,方道:“元翁前书知会我开河乃是他的本意,警告我万勿阻也;科长上疏说开河乃误国病民之举,我真怕触元翁雷霆之怒,把我辈一体罢斥了!”他擦了把汗,感慨道,“元翁果如张阁老所言,高爽虚豁,令人敬佩!”
王宗沐猎奇地展读,面露忧色,道:“喔呀,啧啧,这件事足以证明,元翁一心谋国,不计小我名利得失,不刚强己见,从善如流,委实可贵!”
“既如此,门生欲躬逢其盛!”胡槚摩拳擦掌道,“我这就致书师相,留此察看试行海运事。”
“公私试航时,当把海道的港口、日程、里数、湾泊、通禁、海防等等,一体计度明白,几次试行多少次,便可奏请朝廷,建言通海运!”王宗沐镇静地说,“对了,若能绘制海道图,则更好!”
“不急,等等再说!”高拱漫不经心肠回应道。
“喔呀,这倒是的。”王宗沐起家在室内踱步,慨然道,“佛朗机国安在?竟有大船行之国朝本地。其船来,非为劫掠,而为贸易。此期间潮流乎?时下江南物品丰厚,若可通海贸易,我大明必有一番新气象!而国人素畏陆地,若海运得行,久之则对陆地谙熟矣,通海贸易有望是以而富强。此乃划期间之大事也!”他越说越冲动,蓦地回身,盯着梁梦龙道,“只要新郑相称国,识见超迈,魄力过人,方可成此大事,若失此机遇,窃觉得无有再敢定夺者。”
张居正不语,两人进了中堂,正有河道总督潘季驯的奏疏,张居正扫了一遍,道:“潘季驯奏称,邳河工成,乞赏劳诸臣。”
“出息不出息的,临时勿论,看来通海运有望,这才是值得欣喜的。”王宗沐道,他转脸望着梁梦龙,“抚台,据下吏所知,陆地每年蒲月前风弱浪小,最适合海运。下吏意,当速上建言通海运的奏本。”
这天早晨,三人又聚到节堂,王宗沐惶惑然道:“张阁老是不是用心安抚我辈?”
梁梦龙深思半晌,对王宗沐道:“新甫,你懂陆地,此事你多筹办,要我做甚么,提出来就是了。”
高拱轻松一笑:“不是等漕河通畅,是等山东试行海运的动静。”
“双管齐下?”胡槚猎奇地问,“哪双管?”
胶莱河不成开的奏疏送走后,梁梦龙、王宗沐、胡槚倶惴惴不安,盼着京师有动静来,又怕有动静来,战战兢兢过了十来天,接到了张居正的书牍,方稍稍松了口气。可未见高拱只言片语,三小我还是坐卧不宁,每日晚间必到巡抚衙门节堂会揖。